她脸上喜色早已褪去,面上像是有几分赏识,又像是有几分遗憾,她用力地摸了摸我的脸,手动得极慢,眼睛盯得极狠,但是却不是凶恶的那种盯法,而像是在沉思着甚么,很久,母亲才又道:“你小小年纪,到底有甚么私事是不好委宋佛佑去做的?”
母亲淡淡道:“说说看。”
母亲挑眉道:“挑衅是非的是她,如何倒变成你的罪恶了?”
我道:“阿杨之事,宋佛佑、韦欢早都有所谏诤,当日阿杨因我一语叱骂,便明为告病,实欲令我亲往掖庭延请,才肯复出当值,此为挟恩自恃;我的伴读入宫,奉送来往,高低多有贪没,此虽是内侍的职分,阿杨却也多所放纵;我的财物,既在库中,却常有缺少,客岁我已命韦欢清查,厥后又却不过情面,委了阿杨保管,她便从中作弄,监守自盗,我已觉此中有异,阿杨自我出世时便已在跟前奉侍,既有保育之功绩,又有积年之资格,多年龄务,亦全赖她经手,突然斥退,恐民气不稳,故不敢大动,只好汲引韦欢,以她为阿杨之对抗。韦欢年资薄小,不能服众,故才多所密切,以假威权。”
比方本日之韦欢。她做的这事,往坏处说,是欺君罔上、奸猾诡诈,便立时杖杀也不为过,往好处说,倒是忠心耿耿、一心为公,赶上母亲表情好时,说不得还能得个封赏。但是母亲恼我为下人所制,便将此事愈益往坏处想,甚么包藏祸心、甚么挑衅是非…说到底,这事的本源还在我身上,要救韦欢,也只能从我身上动手,只要母亲晓得我并非任人捉弄的昏聩之辈,韦欢便大抵无碍。想明白这点,我便以左手按住右手,两手叠在身前,先向母亲镇重一叩首,母亲嘲笑道:“如何,到这分上,你还要替谁讨情?”
我一怔,不知母亲为何天外问了这一句,这话问得实在私密,又不知如何答复,便吞吞吐吐道:“都是小事,没甚么打紧。”被母亲一看,只能半真半假隧道:“是…女儿家私事。”
我的手实在还在抖,只好摆布相互握住,假作平静隧道:“并不是要替谁讨情,而是向阿娘请罪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