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缕琴声自配房中俄然传出。
两拨人顿时交头接耳,批评起来。
接过暖壶抱着,他冷静地想着沈月琴曲中的心机,突地说道:“许三郎是太后的心头肉。谭弈是谭公公的宝贝义子。这一回赌得大了,谁胜谁负都难以结束。莫比及曲终,承诺替沈月女人赎身。让她把局搅和了。”
门外正站位管事,不断地团团作揖:“小店容不了太多客人。包涵包涵!内里诗文绿音阁都将吊挂出来!”
春来谨慎往暖炉里加了炭,用天鹅绒罩了,送到窗前站立的年青公子手中,抱怨道:“窗户上装块琉璃就好了。开窗风寒着呢。”
“奸商!”穆澜笑骂了声,跟着他挤到了绿音阁门口。
“在你眼里,本公子是甚么样的玉?”林一川见她如此推许许三,模糊有些不平气。
“都城有天下大么?见过谭公子就晓得甚么是真美女!”
进了后院,只见水池边草地上两拨人不惧北风对峙着。四周还站了很多围观者。就穿着看,两人一眼就认出了当中的许玉堂与谭弈。
绿音阁是琉璃厂中一家运营乐器的店铺。专销前朝名琴,名流所用笛萧,当朝名师亲制琴筝二胡笛箫等。客人非富即贵。
剑拔弩张的两拨人同时愣住。
正中一道镂空月洞门通向后院。庭园占地极广。遍植梅兰竹菊。临池照影。风景怡人。
当朝制琴大师徐凡音亲手进山选材,破钞六年制了一张琴取名沉雷,被绿音阁得了。特地请来都城天香楼的花魁沈月试音。动静传来,都城的公子们蜂涌而至。两拨报酬争雅室,斗上了。
他转过身,对随行的雁行和燕声叮咛了几句。
穆澜想都没想随口答道:“你就是块金子。”
燕声神采板滞,雁行扯了他一把,走了。
二更奉上。
房门翻开,盈盈走出一名穿戴紫色绉纱银鼠皮裙,头戴乌黑卧兔儿的仙颜女子。行到世人面前,沈月满脸忧色盈盈下拜:“方才有人替妾赎身,放妾归良。妾承诺恩公永不操琴。诸位公子包涵。”
人群分出一部分朝着集珍斋跑去,林一川扯住穆澜的胳膊敏捷地挤了出来:“你觉得我蠢得败家?一两银子起售,又不是都只卖一两银子。先把人调开再说,还能给集珍斋拉点买卖。”
“好一个许家玉郎!人如其名。”穆澜脱口赞道。
不远处假山上建着幢精彩的亭阁。从雕花窗户望出去,下方斗诗场景一览无余。
“不就名字中带个玉字,也配在谭公子面前称玉郎?见过谭公子才晓得甚么叫玉树临风!羞杀卫阶!”
他戴了顶出锋的雪貂皮帽。帽子正中镶了颗龙眼大的金色珍珠。淡淡珠光映出张清癯漂亮的脸。恰是端五那天穆澜不谨慎撞到了绿衫公子。
林一川只是笑:“我没那么傻,整人嘛,当然得不露陈迹。瞧我的,保管你顺溜踏进绿音阁的大门。”
林一川对劲洋洋地说道:“他又不能将许三请出来对证,怕甚么?走吧。”
“那两人如何出来了?”外头有人不平气地嚷嚷起来。
穆澜还没想好,林一川已拉着她上了台阶。
“三公子没插手科举罢了。若他去了,甚么直隶解元,定会因玉郎之才惭愧得再不敢提笔!”
琴音悠悠顺风传来,沈月奏的是《雉朝飞》。
穆澜睨着林一川道:“不晓得许玉郎和谭解元比起至公子之貌会如何?”
“金窝里的凤和鸡窝里的凤还是不一样的。表面难分凹凸,气度上,谭弈却多了几分狠厉。君子如玉。许三就是块长年累月优渥糊口盘出来的老玉。谭弈像块新玉,火气太重。”穆澜谛视着两人的目光,低声说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