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能抱抱孩子吗?”
安娜浅笑着点头。
欧阳安娜躺上病床,了望窗外的天下。齐远山握紧她的手,法国大夫和中国助产士都来了,把焦心的丈夫赶了出去。
齐远山虽是新婚的丈夫,却从未与老婆睡在一张床上。公寓有两个寝室,井水不犯河水,像同一屋檐下合租的室友。但每次去病院查抄,出去买妊妇与婴儿用品,齐远山都会伴随她,殷勤地拎包提水,好生照顾。女护士奖饰他是个好丈夫好爸爸,恋慕安娜有个高大帅气的老公。夜深人静,他俩很少说话,只是聊起旧事。但有一个忌讳――不能提起秦北洋,齐远山怕安娜会忍不住泪奔。
她从未收到过秦北洋的信――当这封寄自哈尔滨邮局的亲笔信,展转送达到国立北京大学的红楼时,欧阳安娜与齐远山已经到了上海。
这时候,邮递员送来一封北京的特快公文,盖着陆军部的火漆章。他拆开扫了两眼,面色凝重。安娜抱着女儿过来,搭着他的胳膊问:“远山,信里说甚么?奉告我。”
欧阳安娜想起秦北洋念叨过无数遍的西安城外白鹿原,另有那座唐朝小皇子的大墓。
这个月,北京又发作了内战。齐远山光荣本身在上海,但他仍然体贴时势,每天汇集各种报纸。7月3日,张作霖与曹锟通电天下,列出徐树铮六大罪行――祸国殃民、卖国媚外、把持政柄、粉碎同1、以下弑上、以奴欺主……大总统免除小徐的西北筹边使之职,小徐怒不成遏,公布总进犯令,两边从廊坊到高碑店一线血战。直系后起之秀吴佩孚击败了小徐,皖系局势已去,段祺瑞引咎辞职,安福国会闭幕。小徐躲入日本公使馆,藏在一个箱子里,躲过搜捕流亡日本……
齐远山听到她的尖叫冲进屋子,她不敢把阿谁梦说出口――必是孩子亲爹在阳间托梦。
“猎奇特的胎记啊。”
怀胎十月,从客岁夏天的北极算起,预产期就是明天――民国九年,阳历1920年6月22日。
两天后,欧阳安娜带着女儿出了病院,回到公寓坐月子。保母说很少见到九色如许安康的女婴,小野兽般的生命力,绝对比很多男孩有力量。安娜的奶水充沛,每夜与女儿睡在一块儿,唯独哺乳时要避开齐远山。
“我是你的太太,我带着九色跟你一起去!”
“弟弟还是mm?”
“齐九色?”他恍忽地念出本身的姓氏,“这合适吗?”
“本来如此,九色!”齐远山想起小镇墓兽也跟从秦北洋葬身在火山口中,便不想再提这些悲伤事儿,用手指头逗了逗小女人,“你看,她很喜好本身的名字啊,九种色彩的女孩,必然与众分歧。”
分开北京前,她措置了失而复得的海上达摩山的宝贝,最有文物代价的捐募给北大汗青系,剩下的变卖给都城的古玩商,换得一万多银元――这笔钱充足在上海安家,给孩子一个衣食无忧的童年。
这一夜,她感到狠恶胎动……肚子里的小家伙要出来了,蹬腿那么有力,怕是个结实的男孩,就像他的爸爸。将近天明,欧阳安娜才睡着一小会儿,短短几分钟间,她梦到了秦北洋,梦到他穿戴蒙前人的衣服,骑着黑骏马,孤傲地夜渡戈壁,大雁飞过月光,向着悠远的南边而来。俄然,大雁变成九色,这尊小镇墓兽竟生出一对翅膀,如同四翼天使御风滑翔,一向飞到上海法租界,呦呦鹿鸣着撞破窗户,冲进她的肚子……
“昨晚我梦到九色了,它从戈壁的月光下,飞到我的肚子里,变成了我的女儿。”
倏忽间,安娜特别惊骇,会不会生出来的不是人,而是一个小怪物?就像九色那样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