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张被刀疤所覆盖的脸,三十多岁的年纪,脸孔仍然清秀俊朗,只可惜被他打上了一个永不消逝的烙印。
铁皮车厢翻开,他看到一张刚毅的男人的脸。三十多岁的日本男人,唇上留着浓黑的胡子,头上没有戴军帽,露着一头钢针般的板寸。
“为甚么不杀了我?”
“你为甚么还活着?”
横滨,化为废墟的黑龙会。
长头发又留到了肩头,因为多日不洗濯而油腻打结。抚摩本身的下巴,长满富强而坚固的髯毛,让他想起死去老父的络腮胡……
他嗅到了古墓的气味,混着古物、棺椁另有墓仆人尸体的氛围,仿佛凌晨六点绽放的玫瑰花香,源源不竭地输入鼻孔。
秦北洋在喉咙里酝酿了一口浓痰,吐到了阿海的脸上,但愿内里包含一些癌细胞。
“北洋小弟,你还是太年青了,你要晓得,人们只信赖本身情愿信赖的故事――刺客联盟的魁首,太白山刺客教团的仆人,阿萨辛的担当人,孤身突入工匠联盟远东大圣殿,趁着关东大地动的混乱刺杀大尊者――多么惊心动魄的故事啊,惊六合,泣鬼神,堪比彗星袭月,白虹贯日,仓鹰击于殿上!”
当冗长的跋涉停止,秦北洋听到铁门封闭之声。他有力量摘下蒙脸的黑布了。深呼吸。墙上有一盏油灯,照亮一间狭小的地宫。墙上画着朱雀玄武和三足乌,另有二十八星宿图。他看到了棺椁,早就被打碎了,内里只要残破的骨骸。没剩下多少古物,全数盗墓贼洗劫一空。秦北洋看到一些零散的汉字,记录着天干地支以及吉利字,但没有墓志铭之类的东西。难以判定年代背景,或许是南北朝?或许是隋唐?
秦北洋醒来时,一条黑布蒙住他的眼睛。他能感遭到阳光的灼烈。另有风。高山上的风,肆意地吼怒而过,让他想起悠远的秦岭,并更潮湿。阵势越走越高,崎岖不平,他能听到秃鹫回旋的呼号声,另有脚下石头子坠落绝壁的转动声。身边的人在喘气,明显也是惊骇。火线传来一声惨叫,有人出错跌落了万丈深渊。
颠簸的车厢铁壳内部,发动机的轰鸣让他的脑袋发胀。手指头有了触觉,汽油味道刺激着鼻子,面前是暗中无边的天下,如同古墓深处一具钢铁棺材。他还活着,并非一千年后的木乃伊。胸口传来扯破般的剧痛,倒是像木乃伊似的裹着厚厚的绷带。谢天谢地,他不再流血了。他感觉本身能够动,但手脚都被绳索捆绑,每次挣扎都会让皮肉更加痛苦。和田暖血玉坠子还在胸口,模糊收回热量。但他落空了九色、唐刀、十字弓后,这是独一另有代价的身外之物。
故宫之月,像一弯美人儿的眼睛,披发着琉璃色的清辉。
阿海?
这里不是日本。
“还不明白吗?你的命,不属于你本身。”
“不要再说我了,说说你吧,阿海!”透过无穷无尽的阴暗,秦北洋仿佛见着了阿海狼一样的双眼,“我看到他的脸了!”
铁门翻开一道裂缝,惨白的灯光下,他看到了一张脸。
他认得这张脸――日本帝国陆军少佐:秦田三郎。
“你很不友爱。”阿海后退一步,用手帕抹去脸上的浓痰,“但没干系,我晓得为甚么要死了,因为只要古墓才气让你活下去。”
仿佛从一千二百年的长眠中复苏,他的听觉也垂垂规复,先是北京暮秋的夜风,吹过故宫角楼的铃铛。再是隔壁宫殿中的铜壶滴漏,大珠小珠落玉盘,就像瑞士钟表的秒针,一格一格,无数格的堆集,叫做光阴。
秦北洋昏沉地睡了一宿,不晓得白日或黑夜?身材舒畅了太多,肺叶里充满古墓的气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