无字碑首刻了八条螭龙,动静适宜,鳞甲光鲜,错落有致缠绕。石碑两侧有升龙线刻,阳光下龙腾若翔。碑座阳面,线刻狮马相斗图,屈蹄昂首之马,举头威武之狮——狮与马,也是欧洲常用的族徽。
阿海指着郊野中凸起的两座山岳,远看如同女人饱满的乳房,故而俗称奶头山。
固然隔着两层防水的油纸布,阿幽皱起娥眉,大声怒斥阿海。
此言一出,刺客们神采惶恐,老爹已面如死灰,阿幽几近在无字碑前跌倒。
阿海、老爹、脱欢……尽是天下一等一的刺客。
车队打头,四匹口外的骏马,载着四个衣袂飘飘的骑士。
冰雹并未停止,仿佛云端里藏着一架轰炸机,不竭投放致命的炸弹,在无字碑与六十一尊无头石像上砸得砰砰作响!眼看就要把四个刺客连同十二匹马一起砸死了……18646
为首的二十八九岁,右脸有道蜈蚣般刀疤,缠着西北头巾,大女人小媳妇看到这张脸,先感觉可骇又感觉可惜,如果没这道疤,必是个漂亮诱人的男人;第二个是老者,留着两撇黑中杂白的胡子,骑在烈马背上毫不吃力;第三个如一座铁塔,年纪悄悄,身胚却横着长,压得胯下骏马辛苦;最后一名,倒是女人,骑着乌黑的牝马,面貌甚为姣美,让民气生垂怜,一袭土布袍子,夏季里汗水淋漓。
祖孙三代,超越一千二百年相逢,竟让六合有了感到。四匹骏马纷繁嘶鸣,拉着马车的八匹马,要不是脱欢冒死牵住,早就带着小皇子疾走而去。
乾陵司马道两边,北靠土阙,南依翁仲,有两尊石碑。西面名为述圣纪碑,武则天为丈夫高宗李治歌功颂德之碑,女皇亲身撰写五千余字碑文。顶、身、座共七节,表示日、月、金、木、水、火、土。黑漆碑面,字填金粉。
地下收回霹雷隆响声,似已被武则天听到。马车上的棺椁,随之震惊,如传说中的“尸变”。乾陵上空骄阳,已被浓云淹没。东北方向的黄土高原,八卦中的鬼门,一阵飞沙走石,遮天蔽日,如同春日北京的沙尘暴。四匹马再度惶恐腾踊,老爹仓猝牵住绳索。阿幽被风沙迷了眼,泪水涟涟,像为两位唐朝天子哭坟,也为颠沛流浪的小皇子记念。
骄阳下,西风卷着漫天遍野的黄沙,九曲黄河九十九道弯,唯独这一道弯最为险要,深切着童山濯濯的河谷。
老爹上马,抓着马车轮毂,躺在这副梓木棺材里的少年,恰是高宗李治与女皇武则天的孙子。
八匹马拉的大车,武则天孙子的棺椁,来到无字碑前。
刺客和刺客们的仆人,逃出达摩山,回到古北口,登上仙女楼。他们通过索道,将唐朝小皇子终南郡王李隆麒的棺椁运下长城,取道居庸关到张家口,再经雁门关入晋中谷地中转太原,庚子年慈禧太后西逃的线路。车队折向西方,穿过吕梁山脉,来到黄河渡口。
她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巨大女人的体温。
十六岁的阿幽是他们的仆人。
老爹仓促空中对乾陵封土膜拜叩首:“高宗天子、则天天子在上,请恕我辈之不敬!”
到底是功过留待先人评说?还是武则天自发功德赫赫,已非任何笔墨所能言尽?
“对不起,仆人!”阿海拧着右脸颊上的刀疤,“既然,我们已获得了小皇子的棺椁,不如试着翻开乾陵?”
“庇护小皇子!”
刺客们的仆人,阿幽大声叫唤,脱欢也跳上马车,取出层层叠叠的蓑衣斗笠,铺在两层油纸布包裹的棺椁大要。
“而挖开乾陵的钥匙——”刺客阿海悄悄拍了拍马车上的唐朝棺椁,“就是它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