余家的茶摊就摆在凉亭边上,支开小几,放上装酸梅汤的酒瓮,掇两条长凳,茶幡一挑,茶摊便完工了。
那墨客在凉亭内坐定,自袖笼里摸出几枚铜钱来,交给自家的书童,轻声叮咛:“岁安,去买两碗酸梅汤来,并要两样茶果。”
小小年纪如亦珍,都听得出这话里话外的意义来,这才悄悄佩服母亲曹氏有先见之明。
亦珍扎动手旁观,感觉本身实帮不上甚么忙。
汤伯一边取了茶碗,一抖腕子,将碗口翻上来,自装蜜糖的小瓷罐子里舀了一小勺桂花蜜盛在碗底,一边对岁安说:“前两天小老儿主家有事,实是得空旁顾。”
亦珍悄悄感喟,这如果叫左邻右舍瞥见了,如何是好?遂朝宝哥儿一摆手,“我不吃糖,我娘说糖吃多了牙要坏的。我先走了!”
“是,公子。”叫岁安的书童双手接了铜钱,来到茶摊前,“汤伯,来两碗酸梅汤,加两样茶果。”
只曹氏感觉本身一个孀妇,带着个女儿,偏居于此,如果引发不需求的闲言碎语,恐怕有损女儿亦珍的闺誉,故而对她耳提面命,少隔着墙理睬宝哥儿,免得惹费事。
已有出来得早,两筐新奇生果悉数售罄的农夫,挑着扁担,里头放着自肉铺买的一挂猪肉,往回走了。
话音才落,便见一行三四个同前头来吃酸梅汤的墨客一色式样打扮的年青公子,人手一柄绿伞,头戴软翅纱巾,身穿交领、大袖道袍,脚踩红底浅面儿云头快意鞋,腰悬玉腰牌,有说有笑相偕而来。</P></DIV>
小厮谨慎翼翼地递过一块帕子来,宝哥儿一把拍开小厮的手:“你早做甚么去了?”
“老端方,茶果要蜜枣与南瓜子仁?”汤伯收下一把铜钱,问。
汤伯看了,忍不住笑,“蜜斯,这大太阳还没上来呢。”
说罢取了细柄竹杓,从大瓮里舀了酸梅汤出来,倒在碗里,另兑了一勺沁凉的井水,然后放在托盘上。又拿了小碟,装上蜜枣与南瓜子仁,一并端进凉亭里。
气候热,粽子糖已经有些化了,在白胖的手内心相互粘做一团。宝哥儿有些宽裕,用另一只手胡乱在身上摸来摸去,想找东西将粽子糖包起来。
亦珍是第一次在自家的茶摊搭手,看着既新奇又猎奇。只不过亦珍晓得,欲则不达。她强压下本身跃跃欲试的表情,悄悄跟在汤伯身边,细细察看汤伯如何将茶盏从食盒来取出来,倒扣在托盘上,如何将装在油纸包里的茶果一层层地叠放好,便利拿取……
亦珍跟在汤伯身后,出了门,恰好遇见邻居杨家的奶名宝哥儿的独子杨落第。
汤伯拿水瓢舀了一瓢水,倒进用过的茶碗里,交来回回荡一荡,朝后倒在城河中,又舀了一瓢,细细地冲刷洁净了,扣在细竹托盘上头沥水。待直起家,瞥见亦珍一副“没事做甚无聊”的神采,不由得一笑,“蜜斯,等东海翁的弟子下了学,这一起就热烈了。”
亦珍在一旁看得细心,满满两杓恰好是一碗酸梅汤,未几很多。
亦珍眼巴巴地望着那农夫的扁担由远而近,复又去得远了,连瞥都未曾瞥茶摊一眼,更不消说停下来,买一碗酸梅汤解渴了。不由得有些绝望。
说完也不睬宝哥儿做何反应,便跟着汤伯走了。
他身后的小厮伸手扯一扯他衣袖,“少爷,夫人叮咛……”
有个绿伞骔巾,穿马尾罗道袍,脚踩大红履的年青墨客,身后跟着个书童,主仆二人一前一后,进了半闲亭。
邻居杨老爷是县里很有才名的举人,曾考出过乡试正榜第三的好名次,可惜会试落了榜,家里为供他读书,已到了山穷水尽的境地。杨老爷也不是那陈腐古板的,见事已至此,总不能叫家中老父老母沿街乞讨,遂罢了争夺功名的心机,回到松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