亦珍一共做了豆沙、枣泥、南生果仁、莲蓉果脯四色月饼,盘子中间一只最大的,一旁围着八只小的,取八星拱月的寄意。汤妈妈取了小银刀来,将月饼切成小块,主仆分食了。
亦珍大力点头,刚才招娣脸上的神采,的确恨不能将手剁了般,她在一旁看了都感觉浑身奇痒难耐。
涂氏因杨老爷弄大了家里扫地丫头的肚子,一时愤恚不过,与杨老爷闹翻,带着宝贝儿子宝哥儿回周浦镇娘家去了。此事闹得满城风雨,无人不知。如何涂氏竟静悄悄地返来了?
曹氏听罢,深深感喟。
到得下午汤伯收了茶摊,招娣回到二门里,先吃了一碗汤妈妈留给她的菜汤肉丝烂糊面,歇了会儿,便自进了厨房,与汤妈妈一道削芋头。只不过一会儿工夫,招娣的手便痒得难受,浑身都不得劲。
曹氏见女儿微微抿紧了嘴唇,全神灌输的模样,既欣喜,又心疼。
汤妈妈搀着曹氏在一旁垫了毛毡坐垫的椅子上坐下来,曹氏摆摆手,叫汤妈妈去给女儿亦珍打动手。“我一小我坐着无妨,你去给亦珍帮个手,免得她手忙脚乱。”
汤妈妈接口,“可不是,做月饼的时候,果仁儿果脯堆了一桌,蜜斯一边帮手团月饼馅儿,一边偷偷望嘴里扔喜好吃的果仁儿,又怕叫您觉了惩罚,便鼓着腮帮子,仿佛松鼠似的。”
曹氏起家,看了一眼摆着各色质料的案板,点点头,“我儿聪慧,一点就通,做得极好。”
“甚么样的人家,说来讲去,至要紧还是他们将来敦睦,相互搀扶。倘若性子绵软,事事都任凭长辈,不懂与老婆同心同德,如许的人家再好也是徒然。”曹氏嘴角淡淡,神情冷然。
坐在招娣身边的粗使丫头点点头。这粗使丫头是个结巴,父不疼母不爱的,旁的人家嫌她发言都讲倒霉索,也不肯要她。所幸曹氏就是想要个不嚼舌头的粗使丫环,家中职员又简朴,也不消她整天与人打交道费口舌,竟过得非常安闲。
“……将一份落花生油,三分黄糖水,两大勺枧水倒在大陶碗里,渐渐搅拌均匀了,随后才插手面粉,拌匀了和成面团……手要往一个方向用力……力道要分歧,不成忽大忽小……等揉上劲儿了,搁在陶碗中,覆上微潮的细葛布,在阴头里置上一个时候……”
曹氏闻声,便叫大师都散了,各自回屋里去,没的叫杨家那些个污言秽语脏了几个还未出阁的丫头的耳朵。
涂氏回得家中,重掌内宅,仿佛是吃了灵丹,开了心窍似的,也不与那两个在后院争风妒忌的妾室难堪,乃至还摆了一桌酒,端庄抬了扫地丫头做杨老爷的第三房姨娘。又说现在三姨娘肚子里怀着老爷的血脉,可不能怠慢了,便将姨娘住的院子里,最好的一间正房挪出来给三姨娘。又劝杨老爷,现在三姨娘有孕在身,老爷总宿在三姨娘屋里,怕是不太便利,便给老爷在书房里铺了软榻,给一个清秀的丫环开了脸放在书房里服侍。
“那还不是因为娘亲教得好么?”亦珍不吝在母亲跟前拍母亲马屁,教母亲欢乐。给母亲调度身材的大夫也说了,母亲乃是劳累过火,现在需得放心静养,令母亲表情愉悦,方可延年益寿。
她做点心至今,从未用到过。小时候母亲做月饼,应是也用过的,只是大略看起来与水别无二致,她未曾放在心上罢。
本来涂氏在娘家很待了些日子,却不见杨老爷来接,心灰意冷是不免的。只是毕竟没有带着儿子在娘家待一辈子的事理,娘家哥哥嫂子也劝她,何必与夫君闹脾气,倒将她和杨老爷胼手胝足拼下来的家业拱手送予别人?眼看宝哥儿要插手乡试,恰好趁此机遇,名正言顺地回家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