胖秀才充耳不闻，尽管对着茶摊里正埋头洗茶碗的亦珍道：“珍姐儿……”
这个辰光，恰是书院门生下了课，吃午餐并午休的时候，宝哥儿照理应在书院里才对，如何会到她家茶摊跟前来？
性急的查公子不免“嗐”一声。
她只好垂睫站在汤伯身后，不接宝哥儿的话茬。
“杨少爷，这可使不得。”汤伯忙取了荷包，双手偿还。“小老儿这两瓮酸梅汤，拢共也值不了这么多银子。”
等来到闲云亭前，汤伯将茶摊支起来，趁太阳还未降低，买卖还不旺的辰光，亦珍小小声同汤伯筹议。
亦珍本日穿了一件竹青色地子的上襦，以月红色的丝线绣着一簇簇的丁香花，行动之间，如同一片翠绿竹海中，开满了芳馥的小花，令人颇觉清爽。见他们进了亭子，只拿一双清澈大眼扫过他们，遂回身忙本身的事去了。
亦珍惊奇地看着杨落第塞到她手里的荷叶包。荷叶翠绿碧绿，包得齐划一整，用稻秸秆扎了个十字花，摸着里头还是温热温热的。
霍公子朝方稚桐扬一扬下巴，“这要看方贤弟的本领了。”
但是现在家中很有入不敷出之势，如果再如许下去，早迟早晚，家里就要靠典当东西过日子了。
“……蒲月十五，母亲允了我去西林寺上香。我揣摩着，那一日西林寺前头必然非常热烈，若将茶摊摆畴昔，想必买卖必然好。”她昨夜睡下去，非常想了一会儿。现在母亲延医问药，家中嚼用开消，到处都要银子。她细细算了一算，刨去本钱野生，茶摊一日的支出，最多也不过是一贯半贯之数。但是母亲现在每日吃的药都不但这个数。天长日久，家里再有积储，也要坐吃山空。
霍公子一展折扇，“走罢。”
汤伯眼角余光觑见自家蜜斯脸上一副享用神采，不由得浅笑起来。
“蜜斯都不感觉辛苦，老奴又如何会感觉辛苦。”汤伯感觉亦珍的主张非常可行。夫人道情温厚，为人谨小慎微，一贯感觉银钱只消够一家人开消便可，不必过分张扬，惹人重视。
亦珍闻声抬开端来，见是隔壁杨老爷家的宝哥儿，又手打凉棚，看了眼日头，心间略觉惊奇。
仍卖关子。
三人先掉队亭，选罢位子坐定，方稚桐差书僮奉墨去买酸梅汤同茶果来。
杨家的小厮一把将汤伯手里的荷包夺畴昔，往怀中一塞，便追自家少爷去了。
方稚桐侧脸望着亭外波光粼粼的河水，实在倒有一半重视力，放在茶摊内的亦珍身上。
“少爷！”小厮见了，直在他身后顿脚。这如果归去让夫人晓得了，还不得抽他的筋、剥他的皮？！
这时汤伯与亦珍端了托盘，送酸梅汤与茶果出去，查公子遂收了声，一双眼滴溜溜在亦珍身上打转。
亦珍亦有所觉，只是想起母亲曾同本身说过，她们乃是孤儿寡母，无依无傍，餬口向来艰巨，兼之车船店脚牙的行当，打仗三教九流，轻易招惹是非，以是哪怕技术再好，也不欲做那惹人觊觎的买卖，教人看了眼红肇事。
“到那一天，恐怕要费事汤伯辛苦些，卖完了上午的酸梅汤，我中午另熬一锅酸梅汤，下晌再往西林寺跑一趟。”
是以亦珍朝汤伯伯微微一笑，矮身下去，坐在小杌子上，将吃客用过的碗盏，一一用老丝瓜筋沾取草木灰抹了，再以水冲刷洁净。
查公子在他身边一笑，“想不到这卖茶水的小娘子，倒是招人喜好。”
亦珍终是不舍得华侈，摆布望望，见无人重视她，这才悄悄解开稻秸，揭开油润碧绿的荷叶，暴露里头一角细致的软糕来。软糕上头以野草果的浆汁，点了一片红色胭脂印记，素净欲滴，衬得半透明的软糕无匹诱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