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曲既毕,倒是格佛赫先鼓掌喝采道:“虽不懂词,但端的好听呢!”
多尔衮低头吃茶,没有说话。
泰良回道:“是,摄政王也来了,都在院外。”
待英额尔岱退下,他又向严凤余道:“回府。叫尼堪来见我。”
钱昭命人关了东厢的门,换了一身衣裳,那边正房便又派了泰良来请。
多尔衮本是一知半解,也不好下问,经她一解释,也是恍然大悟。
英额尔岱道:“回王上,只第一道主子另有些眉目,剩下的全然不知所云。”
英额尔岱放松下来,便也端起茶盏,闲谈起来:“之前在衙门与汉官们谈起前明条鞭法,仿佛大多数人对其骂声不断,归于张居正擅权扰民。”
“嗻。”英额尔岱有些头疼,却不得不该下,又道:“户部官吏选卷已有初稿,请王上过目。”说着奉上一张卷起的纸。
既分宾主坐定,英额尔岱先道:“比来有些窒碍,有人……咳咳……惯于守财,不知福晋有无妙法?”
多尔衮右手微微一抖,被溢出的茶水烫了一下,强遏怒意将茶盏递回给他,一言不发背手而立。
一席话说很多铎心痒难搔,叮咛泰良去跟钱昭说,他有事要出门。兄弟二人便连袂寻欢去了。
中年乐工宽袖对襟的烟灰鹤氅里头一件皂色皮袄,领口的貉子风毛微微漾动。他这回不操琴,一管竹笛横在手中,很有些仙气。这笛音仿佛也与他的打扮一样,袅袅若烟,轻灵如风。唱曲的少年则是一袭月白直缀,身形更显薄弱,但一开口便胜玉树琼花。
“可有说因何而起?”多尔衮接过茶盏,眯眼望着他问。
多尔衮白他一眼,道:“你还来跟我哭穷!来岁转返来本息不会少你的。”心想,这混蛋兄弟真没一个费心的,这些年来他和阿济格哪个少捞了?
静下心来,倒是把错的两道演算完了。只是最后一题,抓耳搔腮,涂了又涂,还是算不出个以是然来。
随后几日,多铎常常夜不归宿,她因睡得夙起得晚,倒也没发明不当。直到一日,她早晨睡不着,半夜起来修改户部选卷,拂晓熄灯后也无睡意,靠在临窗炕上时而翻几页书时而神游天外。而多铎此时才从外头返来,一干奴婢都是练习有素,院中并无鼓噪,他就这么悄悄地回正房睡觉去了。
多铎扯着他问:“哎,你去找他做甚么?”
多尔衮命人将爱鹰放出,望着那通体乌黑的海东青爬升而下,掠过玄武门阙楼顶上的脊兽,继而一飞冲天。
“嗯。每题限时一刻钟。”钱昭递了张稿纸给他。明时官学会教童蒙一些九数,私塾约莫会设珠算,但因科举不考,国子监都不设书算课,有些科考而上的进士老爷能够买个菜蔬都要扳着指头数数。实在世家大族的宗学还是会给后辈开设算课,但不甚正视倒是真的。
这日午后忙完了家务,便让人寻了那两个唱曲的伶人进府。这二人比来常出入达官朱紫之家,得的赏钱想来丰富,服饰打扮焕然一新。
多铎嘿嘿笑道:“这我晓得,只是比来银钱不趁手,你借我五万之数如何?”
钱昭在房中等他用饭,不料却等来这么个答复,天然有些愤怒,但她惯于得意其乐,过后便丢开了。
“回王上,都是一样。钱福晋说,并不想难为人,故而就最后一道繁复些。”英额尔岱照原话答道。
多铎回道:“我盘了一个园子,开春来要好好清算一番。她不是怕热么,整修起来消夏之用。”
院中一阵轻风拂过,片片红梅花瓣飘但是落,大多洒于雪地,有一两枚缓缓飞入乐工怀中,落在他衣衿之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