钱昭道：“洪武年人皮实草都挡不住，料来酷刑峻法并非治本之策。不知先生有可有良方？”
林瑜却道：“并未索要，端方如此。我若不收，便是至心帮手办事儿也会被狐疑关键人。约莫自古由来如此，前明从官方至宦海都心照不宣。现在清建国之初，法度松散，用不了几年定是比前明有过之而无不及。”
多铎见是燕窝，不免嫌弃，皱眉道：“味儿忒怪……”
钱昭发笑道：“先生高见，让人耳目一新！只是，这听起来就是在赌呢，如果输了，可真是倾家荡产。依我看所谓丰功伟业不过尔尔，哪朝建国没几十年所谓‘乱世之治’，顺势罢了，换哪拨人也差未几。”
钱昭帮他戴了暖帽，送他出院门，临别前道：“左不过再有一个多月，到时候日日对着，瞧也瞧烦了。我还未曾有过如许待嫁的日子，也许够时候绣一方喜帕。你人不来，也可写信来。”
钱昭笑道：“晓得你不喜甜食，是拿鸡汤滚的。入秋了天太燥，吃这个润润。”
林瑜行了礼，道：“福晋，阿谁卖石料的陈采送了谢仪来。”说着把随身的一个锦盒翻开，放在她面前几案上。
第二日，多铎一夙起来尚惦记“秋水”，钱昭让人仍给他一炖盅，道：“便是拿‘天泉’泡的。”
钱昭合上盖，道：“如果沈子蕃的真品，可不是有钱便能得的。大礼受不起，退归去吧。”
钱昭这才道：“林先生坐吧。上回的事儿，劳烦你了。”说着又命人看茶。
多铎不忍回绝她一番情意，便舀了一匙，见是纯洁的玉色无一点黑丝杂毛，抿了点尝尝，竟发觉味儿不坏，就整盅喝了。用心把瓷盅递给她道：“上回的羊肉丝炒得不错，早晨给我备着。”
钱昭却道：“眼下还未见分晓，以外族统御中原，毕竟隔着那一层，如果成事那可真是上天眷顾。”
钱昭忍不住问道：“先生既然鉴定当朝与前朝并无二致，为何跳出虎口又入火坑？”
林瑜笑道：“估摸着也不是为了工部还未结欠的三万两，就是个投名状。”
钱昭笑着点头，目送他分开。寺人王潜上前禀告，说林瑜有要事求见，钱昭便命人引他到书房。
林瑜点头应了声“是”。
林瑜这小我，最大的好处就是说话从不拐弯抹角藏着掖着，他思考半晌，慎重道：“福晋应知，明季边境从立朝之始便范围关内，越是龟缩于此，眼界越窄，君臣官民越是耽于逸乐。另有说苦寒之地化外之民拿来无用的，真是鼠目寸光！多握一寸，便多一分藩屏少一些异己，膏腴之地也能更安定。女真人眼下看来武功虽无底气，志向却比前朝高远，假以光阴说不定能建丰功伟业。”
他们又聊了一会儿，林瑜便辞职。
“明显瞧得着，写信做甚么。”他老迈不乐意，可想到她如此慎重而雀跃地等着做本身的新娘，又觉万般甜美，恋恋不舍地握住她一双手，道，“必然会让你嫁得风风景光。”
林瑜道：“福晋若不受，姓陈的恐怕有段光阴睡不着了。”
钱昭笑道：“瞧，索贿如此轻易，仿佛理所当然。”
舍里端了汤药上来，钱昭吹了吹一口饮尽。药汁苦得让人反胃，皱眉端了水来漱口，心道，如果多铎礼成前还来，总免不了还要吃上几次。
他张口便想答“是”，可也嚼出她字里行间的冷意，怕那一盅就砸到脸上来，只得摸着鼻梁嘀咕：“那要熬到几时才行？”
林瑜捧茶点头道：“都说治河难，这可比治河难上百倍。依林某眼界，实在瞧不出跳脱而出的能够。”
林瑜点头道：“非也非也。起码当今天下情势，尚无可争锋之豪杰豪杰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