慕致远三步并作两步,从衣衿上撕下一大块,折成布条,蒙住她的眼睛,哑声道:“你……你如何了?”
“孺子可教也。”秋惊寒垂目低低地回了一句。
张远摇了点头,不再说话。
慕致远低应了一声,备上笔墨纸砚出门,说不清心中到底是何种滋味,一会儿喜,一会儿忧,一会儿惊,一会儿怒,百抓挠心。
“快,快请他们过来!”张远急道。
等二人下了台,她右手重重一按,如银瓶乍破水浆迸,铁骑凸起刀枪鸣。娇躯微微一颤,喷出一大口鲜血,妖娆的红色溅在琴弦上,触目惊心。
张远领命而去。
回应她的是一声高过一声的“杀”,喊声震天!
“他来得恰好,今RB帅要让他晓得王府公子岂是那么好当的?”秋惊寒勾了勾嘴角,狭长的眸中闪过几缕暗芒,“旷达,你立即去将他留下来。对了,那五万军士中只要名字在军册上呈现过的都要挑出来。别的,挑三千军士,移上百块大石头摆在高台之前。我自有妙用。”秋惊寒叮咛道。
隅中,驻扎在函谷关的雄师已经开赴走了,只剩下八千守关的将士。秋惊寒等人坐着马车最后出关,往疆场奔去,车中满盈着淡淡的酒香,恰是慕致远熟谙的味道,她气色仿佛好了很多,秋朝阳正在她怀中睡得不分东南西北。车夫是卢玄铁,戴着大大的草帽,遮住了大半张脸,有种莫名的落拓之感,有些像江湖侠客。
血染征袍透甲红,她翻身从顿时滚落,粗哑的嗓音仿佛被火烙过普通:“快,快救小公子!”
慕致远赶快从她怀中接过秋朝阳,低头瞥见秋朝阳满脸的乌青色,心刹时沉到了谷底,冲着台下厉声喝道:“快传军医!”
到了山顶,慕致远不觉呀然一惊,不知何时竟然安插了一个道场,周遭二十四丈,每一层高三尺,共是九尺。下一层插二十八宿旗:东方七面青旗布苍龙之形;北方七面皂旗作玄武之势;西方七面白旗摆白虎之威;南边七面红旗成朱雀之状。第二层四周黄旗六十四周,按六十四卦,分八位而立。上一层用四人,大家戴束发冠,穿皂罗袍,凤衣博带,朱履方裾。前左立一人,手执长竿,竿尖上用鸡羽为葆。前右立一人,手执长竿,竿上系七星号带,以表风色;后左立一人,捧宝剑;后右立一人,捧香炉。坛下二十四人,各持旗号、宝盖、大戟、长戈、黄钺、白旄、朱幡、皂纛,环抱四周。
“看她模样,仿佛极其衰弱,对她的身材恐怕是不好的吧?”慕致远诘问道。
约过了半个钟,她才缓过气来。
秋惊寒俄然冷冷地笑了笑,寒声道:“甚好,你必然要记取这话。”
慕致远转首,正见秋惊寒抱着古琴盘膝而坐,双目低垂,双手缓慢地在琴弦上弹、扫、轮、绞、滚、煞,营建出严峻可骇的氛围,给人以一种夜幕覆盖下伏兵四起,神出鬼没地逼近敌军的阴沉的感受。接着,曲调蓦地上扬,如同刀枪剑戟相互撞击,仿佛能够见到千军万马声嘶力竭的号令和刀光剑影惊天动地的苦战。
“将军说,余下……余下将士制止入内!明日……明日中午,用……用火攻。”黑妞闭了闭眼睛,用力地摇了摇脑袋,喘着粗气断断续续隧道,“北狄那帮王八羔子,又是阵法,又是毒的……老子跟他们没完!”
“奇门遁甲,以道御术,先知天下,被尊为‘帝王之学,方术之王’;三韬六略,军能够死易生,国能够存易亡。精通二者,常常鬼神莫测。”张远感喟道,俄然又不忍地垂目,“可正因为如此,他们常常运气多舛,或是多病多难,英年早逝;或是暮年苦楚,曝尸荒漠。这大抵就是所谓的天妒英才,慧极必伤吧。如此才干,再加上宁折不平的性子,若一向留在都城,恐怕一定是百姓社稷之福,反倒不如驰骋疆场,立不世功劳。秋老将军遗志让她来燕北参军,不成谓不是深谋远虑,良苦用心。淮安崔家,世家之首,鸿儒辈出,这一辈最杰出的后生倒是外孙女,这谁又能推测呢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