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间,想着昨夜的所见所闻,翻来覆去地睡不着,干脆挑灯,拿了书卷消遣。半夜时,未听到熟谙的脚步声,反倒是等来了梁老将军。
她朝他招了招手,未应对,往上山的小径攀爬,留给他一个高瘦的背影。
俄然,琴声蓦地低转,几不成闻。
“刚入函谷关!”
二人异口同声,恭恭敬敬地行了军礼。
慕致远心中欣喜交集,想不到徒弟暮年竟然收了他做关门弟子,看来离京前的举荐真是明智之举。张远一惊,没推测面前这个粉妆玉琢的小公子竟然是秋惊寒的弟弟,不觉深深打量了一番。
“她师从何人,先生可知?”
“几位老将军的脾气您是晓得的,恐怕难以反对他们参战的决计。”张远道。
奇特的征象就在此时呈现了,只见秋惊寒面前的八卦盘中缓缓升起十束幽蓝色的光芒,构成了一个诡异的五芒星,直冲天涯。再往远方望去,敌军阵中的浓雾消逝不见,一兵一卒仿佛在面前。
“多谢大人奉告。”
张远摇了点头,不再说话。
“元帅不成如此!”张远勃然变色。
“兄弟们,赢了这一战,三个月以内,让大师回家!”她浅笑着大声呼道,详确的和顺在眉眼间倾泻而出,披收回动听心魄的斑斓。
慕致远从未见她如此和顺地笑过,将士们想必也必然未见过。她鼓励的话语,再平常不过,但是刹时令将士们热血沸腾,悄悄红了眼。他们最尊敬、最年青的元帅,许下了承诺大师很快便能够回家了,终究能够回家了!那是几千个日日夜夜来最大的胡想啊!
“请姑奶奶放心!”崔显恭敬地应道。
慕致远嗤笑道:“你们元帅,昨夜赏了大半夜的月还没赏够麽?”
“元帅。”。
慕致远勾了勾嘴角,依言而行。
张远领命而去。
慕致远转首,正见秋惊寒抱着古琴盘膝而坐,双目低垂,双手缓慢地在琴弦上弹、扫、轮、绞、滚、煞,营建出严峻可骇的氛围,给人以一种夜幕覆盖下伏兵四起,神出鬼没地逼近敌军的阴沉的感受。接着,曲调蓦地上扬,如同刀枪剑戟相互撞击,仿佛能够见到千军万马声嘶力竭的号令和刀光剑影惊天动地的苦战。
卢玄铁晓得慕致远说的是真相,未推委便歇下了。
慕致远一噎,竟无以应对。
“元帅,这不是‘老骥伏枥,志在千里;义士暮年,壮心不已’麽?几位老将军既然来了,且在疆场上余威犹在,元帅又何必拒之门外呢?那五万将士为报元帅当年再造之恩,都是主动请缨而来。还请元帅成全!”
张远攥住她问道:“将军如何?将士们如何?”
“混闹!”秋惊寒低斥,扶着慕致远的胳膊颤巍巍站起。
“东北角有一个扇形区黑压压的一片,甚么也看不到,如何办?”他低声问道,手指并未停下。
“但愿吧。”慕致远低声应了一句,登台,观战。
慕致远、张远这才恍然大悟,本来那银袍小将竟然是秋朝阳,小小年纪便能如此英勇,前程无量。
秋朝阳脆生生地应了一句,接着又玩皮地吐了吐舌头。
此时,离中午另有一刻钟,远处仍然是黑压压的一片。高台之下,四十多万征北军士气昂扬,军容肃整,杀气腾腾。高台之上,她背着双手随便地站着,衣袂飘荡,银丝在阳光下跳舞。她身后是慕致远与张远,一左一右,再前面秋朝阳懒洋洋地挂在崔显身上。而卢玄铁呢,也没闲着,光着膀子,暴露伤疤纵横交叉的背部和细弱的胳膊,右手拿着鼓锤,高高举起,随时筹办重重地落下第一锤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