今后繁华谁可及?只缘双目识豪杰。
又过了一年不足,正遇着正德爷爷崩了,遗诏册立兴王。嘉靖爷爷就藩邸召入即位,年方一十五岁。妙简良家后代,充分掖庭。那浙江纷繁的讹传道:“朝廷要到浙江各处点绣女。”那些愚民,一个个信了。一时候嫁女儿的,讨媳妇的,慌镇静张,不成礼体。只便宜了那些卖杂货的店家,吹打的乐人,奉侍的喜娘,抬轿的脚夫,赞礼的傧相。另有最好笑的,传说道:“十个绣女要一个孀妇押送。”赶得那七老八十的,都起家嫁人去了。但见十三四的男儿,讨着二十四五的女子。十二三的女子,嫁着三四十的男儿。粗蠡黑的面孔,还恐怕认做了绝世芳姿;宽定宕的东西,还恐怕认做了含花嫩蕊。自言节操凛如霜,做不得二夫节女;不久形躯姑息木,再拚个一度东风。当时知名子有一首诗,说得风趣:
子文清楚晓得没有此事,贰心中正要老婆,却不说破。仓猝一把搀起道:“小生囊中只要四五十金,就是不嫌孤寒,聘命令爱时,也不能够就完姻事。”朝奉道:“无妨,无妨。但是有人定下的,朝廷也就不来点了。只须先行谢言之礼,等事平以后,渐渐的做亲。”子文道:“这到也使得。倒是说开,厥后不要翻悔!”那朝奉是情急的,就对天设赌咒来,道:“如有翻悔,就在台州府堂上受刑。”子文道:“设誓倒也不必,只是口说无凭,请朝奉先回,小生马上去约两个敝友,同到宝铺来。先请令爱一见,就求朝奉写一纸婚约,待敝友们都押了花字,一同做个证见。纳聘以后,或是令爱的衣裳,或是头发,或是指甲,告求一件,藏在小生处,才不怕厥后变卦。那朝奉只要成事,满担答允道:“何消如此多疑!使得,使得。一唯尊命,只求快些。”一头走,一头说道:“专望!专望!”自回铺子里去了。
子文又到馆中,静坐了一月不足,宗师起马牌已到。那宗师姓梁,名流范,江西人。不一日,到了台州。那韩子文头上戴了紫菜的巾,身上穿了腐皮的衫,腰间系了芋艿的绦,脚下穿了木耳的靴,同众生员驱逐入城。行香讲书己过,便张布告,先考府学及露台、临海两县。到期,子文一笔写完,甚是对劲。出场来,将考卷誉写出来,就教了几个先达、几个朋友,无不叹赏。又本身玩了几遍,拍着桌子道:“好笔墨!好笔墨!就做个案元帮补也不为过,何况劣等?”又把笔墨来鼻头边闻一闻道:“公然有些老婆香!”
却说那梁宗师是个不识笔墨的人,又且极贪,又且极要阿谀乡官及下属。前日考过杭、嘉、湖,无一人不骂他的,几近吃秀才们打了。曾编着几句标语道:“道前梁铺,中人姓富,出售生儒,不误主顾。”又有一个对道:“公子笑欣欣,喜弟喜兄都退学;童生愁惨惨,恨祖恨父不落第。”又把《四书》几语,做着几股道:“君子学道公则悦,小人学道尽信书。不学诗,不学礼,有父兄在,如之何其废之!诵其诗,读其书,虽善不尊,如之何其可也!”那韩子文是个穷儒,那有银子钻刺?十今后收回案来,只见公子财主都占前线了。你道那韩师愈的名字却在那边?恰是:“似‘王’无一竖,如‘川’却又眠。”曾有一首《黄莺儿》词,单道那三等的苦处:
却说春秋时,郑国有一个大夫,叫做徐吾犯。父母已亡,止有一同胞妹子。那蜜斯年方十六,生得肌如白雪,脸似樱桃,鬃若堆鸦,眉横丹凤。吟得诗,作得赋,琴棋书画,女工针指,无不精通。另有一件好处:那一双娇滴滴的秋波,最会相人。大凡仕进的与他哥哥来往,他常在帘中偷看,便识得那人贵贱穷通,毕天生果,分毫没有不对,以是一发名重当时。却有大夫公孙楚聘他为妇,尚未结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