固然土木形骸,却也丰神俊雅,明眸皓齿。但少一口气儿,说出话来。
韩夫人不见便罢,既然见了这般模样,真是如醉如痴,和衣上床睡了。恰是:欢娱嫌夜短,孤单恨更长。
不说安妃娘娘宠冠六宫。单说内里有一名夫人,姓韩名玉翘,妙简入宫,年方及笄。玉佩敲磐,罗裙曳云,体欺皓雪之容光,脸夺芙蓉之鲜艳。只因安妃娘娘三千宠嬖偏在一身,韩夫人不沾雨露之恩。时价春光明丽,风景撩人,未免恨起红茵,寒生翠被。月到瑶阶,愁莫听其凤管;虫吟粉壁,怨不寐于鸳衾。既厌晓妆,渐融春思,长叹短叹,看看惹下一场病来。
雅宴酒酣添逸兴,玉真轩内看安妃。
却说韩夫人到了房中,卸去冠服,挽就乌云,穿上便服,手托香腮,冷静无言,心心念念,只是想着二郎神模样。蓦地计上心来,分付侍儿们端方香案,到花圃中人静处,对天祷告:“如果氏儿出息弘远,将来嫁得一个丈夫,仿佛二郎尊神模样,煞强似入宫之时,受百般凄苦,万种愁思。”说罢,不觉纷繁珠泪滚下腮边。拜了又祝,祝了又拜,清楚是痴想妄图。不道有这般巧事!韩夫人再三祷告已毕,正待清算回房,只听得万花深处,一声清脆,见一尊神道,立在夫人面前。但见:龙眉凤目,皓齿鲜唇,飘飘有出尘之姿,冉冉有惊人之貌。若非阆苑瀛洲客,便是餐霞吸露人。
韩夫人点头应允,侍儿们即取香案过来。只是不能起家,就在枕上,以手加额,祷告道:“氏儿韩氏,暮年入宫,未蒙圣眷,惹下业缘病症,借居杨府。若得神灵庇护,保佑氏儿身材安康,甘心绣下长幡二首,外加礼品,亲诣庙廷顶礼酬谢。”当下太尉夫人,也拈香在手,替韩夫人祷告一回,道别,不提。
将及两月,渐觉容颜如旧,饮食略加。太尉伉俪好生欢乐,办下酒菜,一当起病,一当送行。当日酒至五巡,食供两套,太尉佳耦开言道:“且喜得夫人贵体无事,万千之喜。
太尉夫人答道:“当得作陪。”当日席散,韩夫人取出多少物事,制办赛神礼品,绣下四首长幡。自古道得好:火到猪头烂,钱到公事办。
细心看时,反比庙中所塑二郎神模样,不差分毫来去。手执一张弹弓,又像张仙送子普通。韩夫人吃惊且喜。惊的是天神来临,未知是祸是福;喜的是神道欢容笑口,又见他说出话来。便向前端端方正道个万福,启朱唇,露玉齿,告道:“既蒙尊神降落,请到房中,容氏儿展敬。”
太尉夫人甚不过意,便道:“夫人休如此说。自古吉人天相,眼下凶星退度,天然贵体无事。但提及来,吃药既不见效,枉淘坏了身子。不知夫人常日在宫,可有甚愿心未经报答?或者神明见怪,也不成知。”韩夫人说道:“氏儿入宫以来,每日愁绪萦丝,有甚表情许下愿心?但本日病势如此,既然吃药无功,不知此处有何崇高,祷告极灵,氏儿便对天许下愿心,若得安然无事,自当拜还。”太尉夫人说道:“告夫人得知:其间北极佑圣真君,与那清源妙道二郎神,极是灵应。夫人何不设了香案,亲口许下保安愿心。待得安然,奴家甘心陪夫人去赛神答礼。未知夫人意下何如?”
旦晚奏过官里,选日入宫,未知夫人意下如何?”韩夫人叉手告太尉、夫人道:“氏儿不幸,惹下一天愁绪,卧病两月,才觉小可。再要于此宽住几时,伏祈太尉、夫人便利,且未要奏知官里。只是在此打搅,深为不便。氏儿别有重报,不敢有忘。”太尉、夫人只得应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