行得正堂,分主宾落座,仆人仓猝捧来体味暑橘汁。
“甚么,王明府竟然来了?”谢睿渊顿时大吃一惊。
“五郎稍等。”
王西桐的话如同巨石入水般掀起了极大的波澜,谢氏一干人等愣怔怔地盯着站在面前的风骚郎君,尽皆不成思议之色。
他大越二十出头,白丝带束着发髻,目如朗星鼻梁高挺,白如玉石的脸膛上不消问也是裹着粉,目光扫视了一番站在面前的谢氏诸人,微翘的嘴角暴露一丝倨傲的笑意。
见这郎君如此倨傲得意,谢氏诸人面面相视,然后十足摇了点头,表示并不熟谙他。
君海棠轻声一句,跪在案旁从随身照顾的革包中拿出一只玉碗,放在崔挹身前的长案上,又取出一只竹筒,揭开上面的泥封,双手捧起微微倾斜,一汪清澈的汁水从竹筒内倾倒而出,流入玉碗以内。
王西桐也未几话,径直走到前面的那辆牛车前,拱手长揖道:“五郎君,谢氏宗祠到了。”
甚么?博陵崔氏?
“来,老宗长,本官替你举荐一下。”王西桐仓猝将谢睿渊拉到了风骚郎君身前,带着奉承笑道开口道:“这位郎君,乃是出自博陵崔氏安平房,名为崔挹,家中排行第五,老宗长唤五郎便可。”
谢太辰说罢,对着谢睿渊起家一躬,禀告道:“当日,座主偶然间曾问及孙儿婚配环境,待得知孙儿尚无婚配时,座主便言及他有一堂孙女年方十八待嫁闺中,可觉得孙儿充当媒人。然当时孙儿顾及父母尚不晓得,特对座主说回籍叨教父母之意再作答复。”
从心狠手辣的女杀手,再到婀娜多姿的渔家女,又到朱门贵胄后辈的侍从,见了四次面,换了三个模样,君海棠恍若千面狐妖般,在谢瑾面前尽情转换着身份,也带来了说不出的震惊。
正堂一片欢乐,唯有一个角落冷冷僻清,谢瑾浅浅地啜了一口杯中美酒,无不苦涩地想道:莫非真是天要亡我大房么?
谢睿渊一听竟是崔氏宗长让他前来的,心头顿时“格登”了一下,不容多想,侧身一让作请道:“既是闲事,崔郎君请到正堂落座,请!王明府请!”
谢瑾渐渐地打量了崔挹半响,暗自嘀咕道:博陵崔氏无事不登三宝殿,此番前来必然是有甚么要事,只怕来者不善啊!”
那风骚郎君慢吞吞地站了起来,行至车辕上时,当即有一名仆人仓猝跪地充当人梯,风骚郎君看也不看那人梯一眼,踩着他的阔背径直下车,手中象牙纸扇悄悄一甩,扇面哗啦一声挡在胸前,一派风骚不羁的名流英姿。
“高朋?”谢睿渊二丈摸不到脑筋,膛目以对。
目光闪动间,谢瑾俄然又看到崔挹身边站着一个熟谙的人影,正非常诧异地盯着本身,谢瑾愣了愣,双目蓦地就瞪直了。
那人头戴玄色纱罗幞头,一身洁白如雪的圆领衫,铜制革带系住了那盈手可握的小蛮腰,扣带上挂着一柄镶嵌着猫眼宝石的长剑,恰是女扮男装的君海棠。
被世人一片尊敬的目光覆盖,谢太辰更是暗自对劲,再看向各房房长时,不免有些看穷亲戚的味道了。
崔挹微微点头,在谢睿渊殷情的引领下登上府门台阶进入祠堂,君海棠跟在他的后脸孔不斜视,却没有再看谢瑾一眼。
一时候,房长们纷繁向谢太辰道贺恭喜,很多人还腆着老脸恳请今后多多顾问,目睹二房备受尊敬大出风头,谢睿渊笑得嘴都快合不拢了。
这边,谢睿渊带着又惊又喜的笑意对着崔挹拱手道:“没想到竟是崔氏高朋登门,谢氏实在蓬荜生辉。”
王西桐笑容有些难堪,仓猝摇手道:“某不善喝酒,五郎君自便便可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