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是。”
天井沉寂，并无人来打搅。
“阿郎。”杨孚又唤了一声。
“啪”的一声轻响，一个过河卒被人从棋盘上拿出去。
在他眼里，面前这个老者气度不凡，但开门见山仿佛有些……太没城府了。
“尔等气煞我也！气煞我也！”
看到围墙外那些人仓促分开，杨孚回身，快步走向书房。
“是。”
他老眼一瞪，拍案痛骂道：“竖子！你当我等是何许人？高官繁华了、闲来无事了，冒着杀家灭族的风险消遣你们玩不成？！”
李瑕本觉得杨果会是一个擅机谋的老狐狸，现在看却像是个文人士大夫。
杨果顺着他的目光看去，感喟道：“论填词，老夫不如你，填来填去，也没能比肩你那两首词啊。”
杨果皱着眉，执笔深思了一会，又吟了最后一句。
“道蜀道，现在更难！更难……”
这是一首《太常引》，填罢，杨果摇了点头，顺手掷了手中羊毫，叹道：“比不上啊，比不上……那人年事悄悄，词力却远在我这老朽之上……可怖。”
“阿孚。”杨果轻叱一声，道：“慌甚么？”
杨果明显比李瑕冲要动、也气愤很多，一句“好笑”以后，气呼呼偏过甚，胸膛起伏不已。
烛火透过纸窗，书房中有个衰老的声音正在谩吟着词句。
“晓得了……”
杨果时年已六十一岁，彻夜到城中逛了一圈非常倦怠，负手向书房走去。
“李瑕？”他俄然喊了一句。
“对了，北面那份谍报？”
才走未几时，他翻开车帘看了看，叹道：“彻夜月色不错，走西，绕湖一圈，赏弄月，再往经略府吧。”
屋中，一个羽士打扮的少年，正持着长剑，剑尖已指在杨果胸前。
书房中温馨了好一会儿。
正在执笔填词的杨果头也不抬，道：“别急，等我填完这阙词。”
杨孚调转车头，向后看了一眼，低声道：“阿郎，有十人跟了上来。”
这让他模糊感觉那里有些不对，但转念一想，恰因是个文人，才会做出为宋朝通报谍报之事……
隔着高墙和天井，杨果府中的小楼上，名叫“杨孚”的保护正站在那望着围墙外。
杨果傲视了他一眼，脸上指责之意愈浓，恨铁不成钢地又说了一句。
杨果苦笑一声，叹道：“想来本就是不成能之事，是我高看那人了，走吧……”
“西风旌旄，夕阳草树，雁影入高寒。且放酒肠宽，道蜀道，现在更难。”
“阿郎，那人没来。”
“阿郎，前面跟的人越来越多了。”
杨孚排闼而入，唤道：“阿郎。”
“嘭、嘭、嘭……”
“宋廷到底是如何回事？为何现在才派人来？！”
一起追捕李瑕失利，已让他落空了以往的自傲与判定，此时没了张五郎的批示，他一刹时竟有些六神无主。
马蹄声传来，沈开转头看去，见是一名张弘道身边的保护策马疾奔而来。
杨孚欣喜道：“阿郎本就不必如此冒险，且由得那些人去罢了。”
“我就是能作主之人。”
“那是甚么谍报？首要吗？”
“罢了，罢了……”
杨果也不睬会他手中的长剑，亲身点了几支烛火，置于案上，自往太师椅上坐了，昂首扫视李瑕一眼，道：“作主之人呢？难不成老夫与你一介小儿议论大事？”
手掌拍到生疼，老者终究寂然倒在太师椅上，眼中尽是绝望与烦恼。
自有小童上前收棋，让阿郎们闲谈。
“自是给他了。”
一会儿以后，杨孚下了马车，往车底看了一眼，又绕到前面转了一圈。
“好棋力，这局是我输了啊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