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政但笑不语。
“自陛下即位以来,政尚简肃,朝风腐败,开前代未有之乱世,万民敬佩,四方来朝,”钟意起家拜道:“仁德至此,那里是夙儒们戋戋几句话便能抹消的?”
孔颖达一时讷讷:“你!”
“我曾听父亲说过一件事。”钟意道:“陛下初登大宝时,曾经扣问臣工,如何辩白忠奸。有人进言说,请陛下佯装发怒,敢切谏者为忠,恭维者为奸,陛下还记得,当时您是如何答复的吗?”
“原是想来找本书的,”李政跟上去,笑道:“厥后见父皇起火,不敢入内。”
李政道:“她如何我都喜好。”
孔颖达心有所觉,大失颜面,正待说句甚么弥补一二,却听钟意笑道:“老而不死是为贼,这话原是孔家先师所说,本日便赠与祭酒。”
刑光道:“陛下说,自古帝王,能纳谏者固难矣。朕夙兴夜寐,恨不能仰及前人。方才责居士、颖达,甚为悔之。卿等勿以此而不进直言也。”
“倒同祭酒想的普通。”天子嘲笑道:“朕看过他们的万言书,句句无礼,直指朕失德失仁,居士感觉,他们说得对吗?”
“祭酒没听清楚么?”钟意略微举高了声音,笑着反复:“我说,老而不死是为贼。”
孔颖达面上挂不住,迟疑一会儿,讪讪退去。
李政道:“好。”
几位校书郎上前,齐齐见礼:“居士有诤谏之心,骨气昭昭,非我等所能及。”
“玄武门之事内幕如何,陛下心中最为了然,无需多言,”钟意定了心神,道:“但是夙儒讲陛下失德,我却不觉得然。”
天子微有惊奇:“你倒开阔。”
李政笑道:“儿子明白。”
“陛下不可诈道,是天下之福,”钟意道:“现在有人直言进谏,如何反倒起火,以罪戮之?如此行事,我恐天下怪愕。”
天子寂静半晌,道:“你都闻声了?”
“趁便,”他顿了顿,道:“也把祭酒叫返来吧。”
钟意道:“不该死。”
钟意手中书不过翻了一半,便见校书郎引着内侍总管刑光前来,心中惊奇,却还是笑道:“总管有何事?”
“胡说八道,”天子笑骂:“另有你怕的事情?”
他话音未落,便见天子嘲笑出声,手中茶盏恨恨摔到地上,一声脆响堪比炸雷,怒意昭然若揭。
“你做得对。”天子听得点头,末端,又道:“居士也担得起。”
“朕竟有你如许没出息的儿子,”天子点头发笑,笑完又问:“出身好吗?”
“朕说,水的清浊,在于它的泉源。”天子淡然道:“朝堂之上,朕是泉源,朝臣则是水。倘若为君者心性狡猾,却期望臣工腐败,这如何能够?朕觉得曹操多诡诈,看不上这等人,当然也不会像他一样做。”
钟意面色不改,道:“望请陛下三思。”
李政对峙道:“她好得很。”
“是,”李政道:“清思殿宫宴上,儿子对居士说了几句无礼的话,便用朱骓赔罪。”
李政道:“真的?”
孔颖达有些心焦,开口道:“陛下,臣觉得居士方才所言大善,应……”
定四海江山,开万世承平,以无上功劳,盖过那些曾经有过的污迹。
钟意嘲笑了声,自去另一侧观书,却不睬他。
天子面色愈沉,神情冷凝,手指拂过茶盏杯沿,却不言语。
话已出口,如何还能回转,钟意做不出自打嘴巴的事,对峙道:“扬州夙儒七人,愿保繁华,何必造反。现在大戮所加,已不成追,而名之逆贼,含愤地府。长此以往,天下义夫节士,畏祸伏身,谁肯与陛下共治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