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一贯懂事,贞儿也教的很好,”天子对劲的笑了,拉她坐下,道:“有司论罪,该如何便如何吧,他既是你弟弟,也是皇亲,朕令有司罪减一等便是。”
沈复悄悄应了一声。
杨氏面上乍红乍白, 强撑道:“我儿如此, 一定不是居士本身不知检点, 生了是非。”
“我出的气是我本身的,至于别人的,便要看京兆尹如何讯断,”钟意站起家,道:“公子我带过来了,二位自便吧。”
杨氏母家显赫,女儿又得宠,做不来这等低头之事,见丈夫服软,暗骂他软骨头,冰脸不语。
“皇子犯法,与百姓同罪”,在时下,底子就是无稽之谈。
平辈之间,惯来以字相称,如同此前那样叫沈侍郎,反倒显得冷淡客气。
这跟宿世阿谁行事必定衡量利弊,思虑全面的沈幼亭,真是一点也不像。
“沈侍郎当真有担负。”益阳长公主意沈复次数未几,印象却极好。
天子笑意微敛,道:“何罪之有?”
“燕公,”钟意减轻语气,道:“青檀观是皇家道观,保护们守的是陛下胞妹,我莫非能叫他们十足改口,为我作假?”
他竟然甚么都没想,就站在她这边了。
她声音既轻且柔,像是能飘到民气里去似的,沈复没有答话,伸手掀起车帘,道:“你的伸谢,是至心还是冒充?”
……
“可你还是跟我一道去了燕家,即便过后会被燕家人仇视抨击。”钟意垂下眼睫,道:“沈侍郎,多谢你。”
……
皇后膝下有两位皇子,太子是嫡长正统,秦王是嫡次子,倒是天子钟爱,越王是庶子,齿序又小,皇位如何也轮不到他,不如好生讨天子喜好,得个好些的封地,将来日子也好过。
沈复被她问的怔住,半晌才道:“我当时没想那么多。”
钟意淡然一笑,又道:“不过,我也是假慈悲,刚巧撞上了罢了,你我皆是高门出身,怕是很难体味到升斗小民们的痛苦。”
燕宝寿听得瞠目结舌, 面皮涨红, 竟说不出话来。
“还轮不到你教我如何做,”燕德妃淡淡瞥她一眼,便不再看,又叮咛摆布道:“服侍我换衣,再打发人往太极殿问问,如果便利,请陛下过来用午膳。”
“燕德妃极得圣宠,”钟意道:“你不怕因本日之事开罪她,误了出息吗?”
沈复一向未曾言语,听她提及,方才道:“我今早前去,便见公子失礼,方才动了弓箭,做不得假。”
“你是真慈悲,”沈复自嘲一笑,道:“我在朝堂上呆了几个月,便染了陈腐风俗,办事之前,惯于考虑短长得失,反倒失了本心。”
“又死不了,”燕德妃淡淡道:“叫家里别闹,能登门道歉就更好了……罢了,他们做不来,只会结仇更深,就当没这事,敬着吧。”
那是独子,再不成器,也要护住,燕宝寿听钟意有翻儿子旧账的意义,先自软了三分:“犬子本日无礼,确是我们管束无方,居士既然已经出气,还请高抬贵手,饶他一回。”
“那就跟嬷嬷们去偏殿吃些点心吧,”燕德妃抚了抚儿子肩膀,叮咛道:“带贞儿出去吧,好生照看。”
“你不晓得,那我便来奉告你,”燕德妃淡淡道:“怀安居士的依仗是越国公府、博陵崔氏、惯来宠嬖她的皇太后,赏识她的陛下与宰辅,另有因多次切谏而收纳的士族敬佩,沈幼亭的依仗是安国公府、赵郡李氏、他的坐师等诸多天下夙儒,另有极其赏识,多次奖饰他为天下栋梁的陛下。”
沈复道:“不知。”
他说话时神情安然,语气模糊有些自大,已经能看出几分宿世的影子,钟意的心乱了一下,问道:“那一箭射出去的时候,你晓得那是谁吗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