本来,这向秀乃河浑家士,出身小官宦之家,自小便饱读诗书,爱好庄子之言,对世情皆看得很淡,毫无退隐之念,平生之愿便是寻得三五知己,有一相爱之人,能够喝酒望月,纵情山川,忘怀尘俗拘束,闲度此世经年。但是,运气却恰好不让他如愿。
情独私怀,谁者可语?难过垂涕,求之至曙。
嵇康闻之心中一跳,又朝向秀脸上看去,见他神情庄严,淡然断交,暗道他方才之言恐怕并非一时之意,而是抱了独守平生的决计,不由得又悲又敬:“子期,可愿为我讲讲你们的故事?”
芊芊被他一番痛斥,顿觉毫无颜面,心中悲磨难当,哭了一夜以后便病倒了。谁知她父亲竟不闻不问,将她单独关在屋中。待向秀得知此事时,芊芊竟已在短短三日以内一病而亡,香消玉殒。向秀咋闻此事,悲忿以极,将两人之事坦白直白地奉告芊芊的父母,并恳请他们将女儿冥嫁与他,本身此生也不会另娶别人。
如此过了几日,嵇康见向秀的悲哀之情也纾解了一些,便筹办解缆去洛阳看望曹璺。谁知还未出门便收到吕安的来信,说思念太过,千里命驾,不日就要达到山阳与他小聚。嵇康见信,只好将曹璺之事临时作罢,筹算等吕安到了今后,再安排时候去洛阳。
“何必言谢,若不是你在此,我这古琴又能弹与谁听?本日听君一席话,更叫我晓得惜取面前人,令我受益匪浅。”
守灵最后一日,向秀仍自跪在灵堂中,却见一其中年男人破门而入,黑衣不整,发髻混乱,进门二话不说,扑在芊芊的灵位上便嚎啕痛哭,边哭边念:“俗世无情,嫡亲无义,竟令才子抱屈而死,有恋人抱恨毕生,悲乎哀哉!”念完又大哭半饷方休。
嵇康见他方才与本身了解便以表字呼之,心中感觉更加靠近,嘴角微翘:“我记得有人跟我说要比‘悲伤’,还说我定然比不过他。子期,你有甚么悲伤事么?”
待向秀一曲吹罢,嵇康已为他斟满了一杯酒,举在面前:“我一贯自夸善操琴,声动听,本日听了你的笛声,才知这世上善吹打者甚多,而动听之曲更是如同满天繁星,你我也只能遥摘一二。不知这竹笛可否借我一观?”
向秀听了也不拭泪,对嵇康笑道:“你说得好!自从她去了以后,我虽哀思至极,却一声也哭不出来。本日听了你的琴声,终令我将心中的悲苦都纾解出来了。愿她能如活着普通,成为人间芳香的芊芊之草。叔夜,感谢你……”
旦为朝云,暮为行雨。
向秀看了此诗不由莞尔。那句诗虽字面为与恋人朝朝暮暮,长相厮守,但悠长以来却被世人引申出了“男女床笫事”之意。芊芊不过略识几个字,又是闺中女子,岂能晓得此中深意?向秀倒不觉得意,只觉她青涩敬爱,并未言明,将竹笛慎重收下,绘了一幅她的画像回赠。谁知,这两句诗却给二人惹下了大祸。
嵇康千万没想到,竟会是如此的人间悲剧,一时候也答不上话来,只能拿着酒杯与向秀对望,想起本身与曹璺之事。自从离了洛阳以后,他与曹璺便断了消息。为此他猜想过无数个能够,最怕的便是曹璺与他别离久了,情义垂垂淡薄将他忘怀。而此时听了向秀之言,忽感觉只要才子尚存,就总有相见之日,本身日日苦受煎熬,不如亲身前去一问究竟。只要曹璺对他另有一丝情义,不管如何也不能放弃。
岂料芊芊父亲为人刚强果断,感觉此时若将女儿冥嫁与向秀,世人皆会以为他女儿已与向秀轻易,到时候本身颜面何存,以是死活也不依。向秀不改初志,以丈夫之礼为芊芊服丧,日日前去守灵,是打也不走骂也无用,反而闹得街坊四邻都晓得了此事,一时候在坊间传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