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人对饮一杯,嵇康问道:“本日我们在路上遇见素黎女人,见她被仆人家追拿,究竟是何原因?”阮咸一笑,牵起素黎月的手,将他们的故事娓娓道来。
“你熟谙家叔?”阮咸乐道,“敢问两位是?”
“哈哈哈,走!”
“但是你一身重孝,家中定有首要之人亡故,此时在外过夜,当真不要紧?”向秀提示道。
阮咸收回素手,缓缓吟道:
嵇康与向秀已完整被乐曲所动,手持酒杯竟忘了饮,直到乐声止住半饷,才回过神来。“此曲莫非是塞上哄传的那首《平沙落雁》?”嵇康感觉曲中所描画的景象,与昭君出塞的故事甚为符合。
这首《平沙落雁》乃是描画汉元帝期间,王昭君奉旨出塞,远嫁呼韩邪单于的故事。相传昭君行至汉匈鸿沟之时,回身眺望故乡,只见漫天黄沙,孤雁悲鸣,宫墙楼宇尽皆不再,心中无穷悲惨凄惨,抱着琵琶弹奏了一曲。南飞的大雁听了此曲,被她的离愁别恨所传染,竟健忘了振翅,扑落在一望无边的平沙之上,遂成绩了“平沙落雁”的千古绝唱。
接着素黎月将琵琶安排身后,竟反弹起来。初时落寞而起,声声拨动,继而滴滴点点,如玉珠坠落,粒粒飞溅,洒入民气。忽得一声清震,急转直下,悲鸣阵阵,哭泣连缀,泣泣沥沥,展转缠绵,不觉而止。
阮咸执手抚了抚她的玉颜,柔道:“我来弹上一曲,月儿为我们舞一段吧。”素黎月羞怯地点点头,起家和着他的琵琶之声,长臂伸展,腰肢柔摆,对月而舞。
“鄙人阮咸,阮仲容。”
“恰是,我母亲得病两年,于前几日故去。”
此时向秀也从怀中摸出竹笛,轻声和之。笛声清澈委宛,琵琶嘈嘈切切,二者交叉在一起,刚柔相济,浑若天成,似虞姬轻舞,霸王吟歌,两呼应和,缠绕不竭,终至一声绝响,久久方歇。
“他?”阮咸撇嘴,“此时不知醉死在那里,我已好久未见别人影。”
“我们有事在身,若你府上悠远,恐怕来不及。”嵇康怕误了与曹璺之约。
“我此生别无所求,只要能与月儿长相厮守,琵琶在御,美人在怀,起舞邀明月,把酒对知音,甚么功名利禄皆是粪土浮烟,不敷道尔!”阮咸为几人斟满酒杯,朗声道,“本日得遇二友,令我不但追回月儿,又获得两位知音,真乃人生大幸,来,干杯!”
嵇康见阮咸诚恳相邀,本身也想与他畅谈,便提出一个折中之法:“本日天气已晚,旅途劳累,不如找个小店住下,畅谈一番可好?”
嵇康与向秀相视一笑,都道这阮咸果如阮籍所说,生性狂放,毫不拘礼,言谈举止都轻纵随便,连叔父都能开口调侃,真是个萧洒利落之人,不由心生好感。
“明早?”向秀睁大眼睛,他跋涉了一天,哪另有力量再连夜赶路?
“那人弹得实在不堪入耳,我将他的琵琶借来,月儿,你来为我们弹一曲吧!”说着将琵琶送到素黎月怀中。
“叔夜说得不错,恰是《平沙落雁》。此曲在边塞非常流行,我也是听月儿吹奏以后,才明白到此中的无穷滋味。”阮咸说着朝素黎月密意地望了一眼。
“如此甚好!”阮咸欣然应允。
“当年王昭君远嫁匈奴,前后奉养两位单于,生下二子二女,为汉匈两国带来了数十载战役。只可惜却毕生未能再回故乡,葬身白山黑水之间。想她青冢孤衾,单身一人,寒夜漫漫如何长眠?”向秀伤怀一叹,饮尽杯中之物,不知是为昭君而感,还是又忆起了芊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