嵇康见阮咸诚恳相邀,本身也想与他畅谈,便提出一个折中之法:“本日天气已晚,旅途劳累,不如找个小店住下,畅谈一番可好?”
“但是你一身重孝,家中定有首要之人亡故,此时在外过夜,当真不要紧?”向秀提示道。
“我们有事在身,若你府上悠远,恐怕来不及。”嵇康怕误了与曹璺之约。
“我此生别无所求,只要能与月儿长相厮守,琵琶在御,美人在怀,起舞邀明月,把酒对知音,甚么功名利禄皆是粪土浮烟,不敷道尔!”阮咸为几人斟满酒杯,朗声道,“本日得遇二友,令我不但追回月儿,又获得两位知音,真乃人生大幸,来,干杯!”
“鄙人阮咸,阮仲容。”
“好。”素黎月笑望阮咸,将琵琶抱在怀中,执起素手重柔拨弄,乐声缓缓而来。初时落指轻巧,似天光欲曙,卷起缕缕薄雾,离情绻绻。垂垂地乐声彭湃起来,浩大而至,如黄沙漫天,雁飞盘桓,久久环抱,依依不散。
“叔夜说得不错,恰是《平沙落雁》。此曲在边塞非常流行,我也是听月儿吹奏以后,才明白到此中的无穷滋味。”阮咸说着朝素黎月密意地望了一眼。
阮咸却点头笑道:“非也,非也,当年昭君在深宫当中,日日与宫花相伴,对影自怜,何其孤傲?她自请出塞,不但是为了和亲,更是要摆脱樊笼,寻觅本身的一方六合。即使边塞苦寒,但是她与单于相敬相爱,连绵子孙,女子平生的夙愿得以伸展,难道最大的幸事?只要能与相爱之报酬伴,清歌一曲,浊酒一杯,待到魂消香断之日,墓冢之旁自有一人在侧,六条约寝,又有何憾?”
三人对饮一杯,嵇康问道:“本日我们在路上遇见素黎女人,见她被仆人家追拿,究竟是何原因?”阮咸一笑,牵起素黎月的手,将他们的故事娓娓道来。
小颈秀项可喜爱,大名大声皆白眼。
我欲邀卿常漫舞,青丝白发白叟间。
“如此甚好!”阮咸欣然应允。
“无妨,母亲之丧有我兄长顾问便是。”
“哈哈哈,走!”
阮咸收回素手,缓缓吟道:
素黎月微微点头,将琵琶递给阮咸,两人相视一笑。
接着素黎月将琵琶安排身后,竟反弹起来。初时落寞而起,声声拨动,继而滴滴点点,如玉珠坠落,粒粒飞溅,洒入民气。忽得一声清震,急转直下,悲鸣阵阵,哭泣连缀,泣泣沥沥,展转缠绵,不觉而止。
“明早?”向秀睁大眼睛,他跋涉了一天,哪另有力量再连夜赶路?
阮咸微眯双眸,伴着素黎月的舞姿萧洒而弹,乃是古曲《霸王卸甲》中“楚歌别姬”一段,初时雄浑悲壮,浩大广宽,垂垂地凄惨起来,如泣如诉,如楚歌声声,肝肠寸断。而后滑音流泻,哀怨缠绵,轻灵空旷,飘摇欲仙。
“那你,你……”向秀一时有些语塞,感觉这阮咸未免过分不通油滑,岂有母亲大丧之际,儿子还过夜在外之礼?
“他?”阮咸撇嘴,“此时不知醉死在那里,我已好久未见别人影。”
“你熟谙家叔?”阮咸乐道,“敢问两位是?”
“诶,子期,你莫非没听过孝有两种,一谓‘生孝’,一谓‘死孝’。‘生孝’只是伤形体,而‘死孝’则是伤元神,我看仲容乃‘死孝’也!”嵇康笑道。
阮咸执手抚了抚她的玉颜,柔道:“我来弹上一曲,月儿为我们舞一段吧。”素黎月羞怯地点点头,起家和着他的琵琶之声,长臂伸展,腰肢柔摆,对月而舞。
他上前携起阮咸,道:“是我陈腐了,走,我们找处所喝酒去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