嵇康将刘伶引至酒桌,让樱娘又抱来几坛好酒。三人二话不说,举杯对饮起来。待喝干了桌上之酒,刘伶才道:“我仿佛见过你们,二位如何称呼?”
嵇康点头默赞,与向秀接着前行,缭绕在两人间的沉闷氛围随之荡然无存。
他们这边刚探听完,只见那青年已经卷起袖子,举拳欲朝那人打去。世人正筹办拉架,谁知那人面对拳头不但不躲不闪,反而笑道:“你看我这副身子骨,瘦得像鸡肋普通,打起来忒硌手。我倒不怕疼,只怕你的拳头不舒畅啊!”
“此人倒与你我非常投缘,只可惜他酒瘾上了,得空理人,哈哈哈!”
“你瞒得了本身,却瞒不过我。”
“让我猜猜,你是那作论驳他的向秀,对否?”
嵇康与向秀顿生猎奇,停上马来立足而观。细心一瞧,这架车只要中间一个车轮,因车板局促只能容下一只鹿,以是又被人称作“鹿车”。那人歪倾斜斜地坐着,身材矮瘦,面貌独特,眉长垂耳,目小有神,鼻大嘴阔,看上去已年过三旬。他一身灰衣,手里抱着一个酒葫芦,正仰着头豪饮。饮完一通,将酒葫芦斜跨在腰间,对身后的下人道:“你们可记取,我若死在此处,便拿锄头挖个坑,当场一埋了事。”下人也不知答甚么好,只能诺诺地点头。
嵇康与向秀闻声“鹿车”两字,对视一眼,侧过甚朝街上看去。只见世人围着一架鹿车,车上坐着一人,醉态实足,正跟一个青年实际。身后的两个下人也不上前帮手,只唯唯诺诺地站在那。
城中另一边的钟府后花圃内,司马芠手持斑斓团扇独坐亭中。初春的傍晚乍暖还寒,本用不着团扇,但是她却早早将其拿在手中,只是以扇乃钟会所赠。低头望向扇面,白纱面上绣着一只小舟,几条垂柳,一对绿鸠停在枝头紧紧依偎,扇的一角还绣着一首曹植的《芙蓉池诗》:
“红荍是个好女人,你若真喜好她,我能够转告亭主,让她……”
“甚么?”
唯酒是务,焉知其他?
三人重又拿起酒杯,边饮边谈。一问才知,这刘伶乃沛国人,字伯伦,本年不过二十6、七岁。他生性放诞随便,纵情肆志,以老庄思惟为办事之本,虽已娶了妻室,却整日里乘着鹿车,抱着酒葫芦四周游历,不拘末节,不修面貌,看起来仙风道骨,倒像已过三旬。那日在洛阳郊野吟诵之诗,乃是他所作的《酒德颂》。词讼赞美喝酒之品德,摒弃世俗之礼法,被后代人歌颂为千古绝唱。刘伶酒量奇大,饮至最后嵇康与向秀皆伏倒在案,醉死畴昔。他仍自痛饮不止,饮够了将酒钱一扔,起家飘然拜别。
嵇康不觉莞尔,心道此人当真是个酒疯子。眼看他乘着车就要走远,忙喊道:“先生,可否留步?”
“他可算我见过最为放浪不羁之人,鹿车喝酒,当场葬身,人间另有何事牵绊得了他?”嵇康深感敬佩。
“你那篇《难嵇叔夜摄生论》驳得甚好,不过你忘了提一样。”
“我已说过多次,我内心只要一人,便是芊芊!”
那鹿车上的人见他走了,嘿嘿一笑,抱着酒壶饮了一口道:“我们接着走!”下人正要推车,嵇康朗声道:“先生,我这里有好酒,要不要一起喝个痛快?”
“你倒有理了,我问你,你赔是不赔?”
两人闷闷不语,在去往山阳的乡道上踽踽而行。走了一段,忽见火线驶来一辆小推车,晃闲逛悠,颠簸不止。车上坐着一人,由一个下人推着车行在前面,另一个下人拿着一把锄头紧跟厥后。
“曹璺,璺儿,芠儿……”司马芠悄悄谛视着一地诗稿,团扇掉落在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