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钟会……”王弼从未受过这等奇耻大辱,撑着衰弱的身子站起来,也顾不得头发狼藉,衣衿寥落,迈着踏实的脚步向前挪去。来到街上,清冷的秋风钻入怀中,彻骨生寒。他越走越感觉支撑不住,头一栽向下倒去,却被一人紧紧扶住。
“来得恰好。”嵇康来到前厅,见一人峨冠博带立在厅中,身姿健旺,端倪英伟,年纪三旬过半,恰是沛王曹林宗子谯侯曹纬,字孟佐。
“让大哥久候了,何事前来?”嵇康见礼道。
“你与曹爽、何晏一党,世人皆知。大将军虽未问罪,终是肉中之刺。何况,只要与他为友,便是我钟会的仇敌。”钟会口中的大将军已换了司马懿,而阿谁“他”明显是指嵇康。他看着王弼冷寒的眼神,又换了靠近的口气道:“不过,若你肯将家中藏书倾囊相赠,我倒能够替你美言几句,说不定还能官复原职。”
所谓的‘一矢百余反’,是说竹矢投到壶中能够主动反弹出来,重新回到手中再投,如此几次达百余次。这项技能不但需求绝高的眼力手力,还具有必然的伤害性,竹矢虽不是真的箭,但若力道不对也能够伤及本身。
“别说了,先随我归去。”嵇康帮他擦干血迹,架起一副枯柴般的身材,快步回到府中。请来大夫诊治,却获得一个令人绝望的动静。王弼一贯食散成性,自从被免官以来更是嗜之如命,已经深染瘾疾。而本日钟会府中的竹矢,之以是竹色发白就是因为上面涂了一层薄薄的药膏。此药普通人触到涓滴有害,可耐久食散之人一旦打仗,跟着汗液进入身材,便会与五石散产生反应,激起出致命的毒素,难以救治。
王弼家学深厚,他的曾外祖父是荆州牧刘表,他祖父的族弟是建安七子之一的王粲。王粲与大文豪蔡邕交好,蔡邕将万卷藏书相赠。所谓“万卷”只是一个虚指,以示卷册之多,种类之全,并非真有一万卷。厥后,王粲的两个儿子因罪正法,王弼之父被过继为嗣,而这万卷藏书也就传到了王弼手上。当世文人,莫不将这万卷藏书视若珍宝,钟会也对此觊觎很久。
“本日家宴可贵诸位光临,现已酒过三巡,不如投壶扫兴。”钟会举起酒盏,目光扫向最远处的王弼,“久闻辅嗣乃投壶妙手,可愿为我等揭示一番?”
“叔夜,不必再操心了……我,我有事相求。”王弼自知命不久矣,颤巍巍抓住嵇康的双手,悲怆道:“我这平生虽短,所幸对《周易》、《品德经》等书另有几部释注之作,皆放在书房的高阁当中。你必然要帮我妥当保存,传播后代……另有我家传的万卷藏书,必然要尽快运走,毫不能落入钟会之手……”
王弼晓得此话充满歹意,他已被司马氏视为异党,若此时对峙不为,今后不知又要被污上甚么罪名。也罢,就是投上一遭,又能如何?他站起家,对钟会略一拱手:“献丑了。”他来至宴厅中心,从下人手中接过竹矢放在左手,右手抽出一支,倾身一掷,竹矢稳稳落入远处的大酒壶中。复又投了两支,皆入壶中。王弼将袖子一抄,回身欲回坐位。
“夏侯玄回京了,此时就在府上。”曹纬声音带着些许奋发,目光微亮。
“辅嗣,你如何了?”
“家妹归天两载,我未曾去祭拜。她虽亡故,还是卫将军的德配夫人,如何连兄长出城祭拜一下也不成?”夏侯玄微怒道。
“夏侯公,您这浩浩大荡的是要上哪?”
“可有大将军令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