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这可如何是好?”山涛犯难。井水虽不至被喝光,但百姓病急争抢起来,不免产生不测。嵇康也正忧愁,忽觉身上的草药袋一沉,翻开一看,内里竟鲜明多出一张药方,定是孙登所遗。药方上皆是平常之物,无一味宝贵草药,配药之法古怪古怪,既分歧药理也不守阴阳,浅显人看了定当作不通医术之人胡写之物。
“你我年久未见,何未几留几日?待邺城事毕,我们一起回京去见嗣宗,好好痛饮几场,岂不快哉?”山涛禁止道。
他将药方给山涛看了,山涛立即命人按方煎药,投在城中各处水井内,并向百姓昭告,令他们就近取水,不得再争抢胡闹。嵇康也与众医一起煎药送药,如此一来,不过三日,邺城的瘟疫便减退了。嵇康苦衷已了,向山涛告别。
山涛只道他忌讳,忙道:“你我之间只论相知之情,何将俗世虚衔挂在心上?”
山涛啧啧称奇,钦羡不已。又问起嵇康为何到此,传闻他要看望曹林,不由一声哀叹,道:“你来迟了,沛王几日前便故去了……”
嵇康离了邺城,一起逢山便入,遇林必寻,苦苦找了大半年,仍不见曹璺踪迹,相思忧愁一日更重一日。
嵇康一指孙登方向:“此事容后再说,这位老者乃世外高人,快将他放下来!”
“你与嗣宗皆为司顿时将军帐下处置中郎,我以何与你们列在一处?”
“方才孙先生唾向井中的涎液,想必便是治病的神水了。”
山涛听他一番话句句说在内心上,不由一声感概:“叔夜啊叔夜,你之知我甚过我之知你。你为我等思虑之深,令为兄忸捏……我亦知你身为曹氏姻亲,不管感情还是道义,都不能委身司马氏,可现在政局险恶,你此去将如何自处?”
山涛与他对视一眼,目光晦涩:“井水不洁而至……叔夜,你还是别问了。”
此时有人来向山涛禀报,城内凡是饮了孙登吐过口水的井水,疫病都病愈了。现在全城长幼都争着去饮那井水,一片动乱,官兵也节制不住了。
山涛向他所指处看去,只要一根木桩立在那边,哪有甚么老者,惊奇道:“你在说甚么?”
嵇康也感喟哀思一番,扣问曹林如何安葬。山涛道:“因是疫病而死,不能停放,当日便在铜雀园下葬了。葬礼是我亲身主持,礼法祭品都是亲王规格,不敢涓滴废弛,你可放心。走,我这便带你前去拜祭。”
嵇康一笑:“随遇而安,从心便可。人生活着,负累很多,能够随心所欲的日子本就可贵,何必思虑过分?何况现在内人还不知身在何方,若能找到她,今后暮雪苍山,相伴余年,我再无所求……”
这日来光临晋县,闻声村民群情纷繁,议论一个草衣破鞋的老者产生的奇事。嵇康狐疑老者就是孙登,想请他指导曹璺地点,便上前谛听究竟。
“也难怪他们恼火,这治病之法也过分独特了。”山涛笑了一番,又道,“你熟谙这位高人?”
山涛一脸阴霾:“得病者十之八九,亡故者近半……我已尽力救治。”
嵇康从人群外向木桩上一看,被捆住的老者竟是苏门山上的神仙,孙登。他赶快扒开世人,想上前解开绳索,却被官兵拦住了。正在对峙,山涛的车架刚好巡查颠末,见是嵇康,忙斥退官兵,上前携住他:“叔夜,你如何在此?”
此时的邺城因为山涛管理,疫情有所减弱,不再一片死寂。嵇康此去一为看望曹林病情,二想仰仗微薄医术,救济病者。待邺城事了,便可心无挂碍,天涯天涯去寻曹璺。
安丰津一场遭受后,嵇康回返洛阳家中,却见一派凋敝之色。曹璺负气出走,只剩红荍带着一双后代,艰巨度日。正逢嵇喜来洛阳求仕,奉养母亲孙氏一齐来到都城,在嵇府安设。嵇康将后代暂托兄嫂照顾,把岳山之死奉告了红荍,二人一齐离了洛阳,一个前去安丰津拜祭,一个向邺城疫区而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