元思空踩着积雪，路过广宁最热烈的街巷。畴前这里商店如鳞，人流来往，络绎不断，街头的张瞎子包子铺，开了二十余年，买卖红火，他们百口都爱吃。现在几近统统商店都闭着门，有亲朋能够投奔的，早早出城出亡去了，街景冷落，令民气中颇不好受。
“千户大人正安设伤员，并调派兵力加固城防。”
元思空翻身下床，快速套上衣物，飞奔出去。
自开战以来，为制止特工入城，广宁卫早已实施宵禁，此时不该另有人在外鼓噪，除非是出事了！
“你……”元卯看着元思空眸中闪动的刚毅锋芒，一时竟说不出话来。
元卯站在城头，凝睇着卓勒泰的赤色帅旗在风雪中刺目地飞扬，久久未动。
“以他的兵力，攻城必定毁伤无数，我听闻此人有勇有谋，怕不会这般鲁莽，静待其变吧。”
元思空深吸一口气：“大姐说得对，广宁有爹在，你不要惊骇。”他又转向元微灵，“姐，你务必陪着娘，入冬恰是她气喘旧疾要发作的时候，别让她胡思乱想。”
“千户大人。”一名将士登上城墙，恭手道，“标兵回报，卓勒泰已在城外十里安营。”
雄师压境之日，天降暴雪，北风残虐，白茫覆盖了辽东每一寸冻土，却唯独盖不住黑压压的、漫山盈野的人，那岂止是七万人，更是七万利刃、七万饿狼、七万妖怪，一旦他们攻破城门，则广宁必血染大地，片甲不留。
元思空此次却不惧元卯，理直气壮地说道：“爹，广宁垂危，大家自危，我既能效力一二，怎可袖手旁观？”
“空儿明白。”元思空反问道，“爹，现在军情如何？”
“千户大人，韩……韩总兵返来了！”
“哎呀思空，你现在去岂不添乱，不如你来帮我顾问伤兵吧。”
“持续盯着。”
翻开府门，面前的景象令他毕生难忘。
元思空咬住了在颤栗的嘴唇：“金人……有多少兵马？”
这时，听得一名军士大喊着“报”，急仓促地冲进了屋里。
元卯垂下了视线，低声道：“爹不肯你过早瞥见人间残暴。”
元卯轻叹一声，摸了摸元思空的头：“你是个好孩子，也好，你便在这里救治伤员吧，但是要重视歇息，别把身材累垮了。”
“加上陈宇隆带回的两千士卒，也不过四千人。”
“我去救治伤兵。”元思空头也不回地跑出了府，跟着徐虎去了。
“爹，你坦白我又有何用呢。”
“他在那里？我去找他。”
昭武十六年十月二八，女真大皇子卓勒泰领兵七万，带着一统辽东的虎狼之心，过潢水，进军广宁卫。
“是。”
他第一次见到败军，第一次直面如许的伤残和灭亡，第一次感遭到那能将人压得堵塞的绝望。
元南聿不知何时拄着拐出来了，乃至元微灵也仓促赶来。
他看到了浑身是血的人，缺胳膊少腿的人，眸子子挂鄙人颌的人，另有一团恍惚、躺在木板上存亡不知的人。
“韩总兵与金贼交兵于冒儿谷，大败，除中锋陈宇隆带着两千将士逃回广宁外……”徐虎重重叹了口气，“全军淹没。”
“除了左屯卫，我们还能去那里乞援呢……”
“放心吧。”元微灵拉过元南聿，“聿儿，我送你回房。”
谁也不会想到，这场战役会在波澜壮阔地大晟帝国史上占有一席之地。
元少胥道：“爹，这大雪不知要下几日，恐怕雪一化，卓勒泰就要攻城了。”
这一场大雪许是老天开眼，非常争气地下足了三天，雪厚没膝，举步难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