仁寿天子手持一卷经籍,正读得津津有味,被陶灼华两次呼喊所惊,便信步走到了窗前。从糊着明纸的窗户望去,见一身素色大氅的小女孩跪在雪中,便先起了怜悯之心,隔着窗户叮咛道:“何平,请郡主出去发言。”
御书房里熏笼燃得正旺,一炉龙涎香气味袅袅,淡若出岫。
她深深叩下首去,楚楚不幸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哀怨:“陛下,臣女无状,实是没法可想,唯有来求陛下一个公道。”
仁寿天子指着陶灼华的脸说:“莫哭,同朕说一说,是谁这么大胆划伤了你的脸?你又是如何找到朕的御书房来?”
仁寿天子本是盘膝坐在炕上,瞧着陶灼华脸上几寸长的指痕,另有已经凝固的血珠,不由面上一沉。
陶灼华搭着何总管的手肘立起,一双青缎的绣鞋已经湿了大半,在墨玉台阶上一步留下一个浅浅的水渍。
那一日陶灼华身着相思灰色的小袄,梳着与先皇后类似的发辫,仁寿天子影象颇深。他来到坤宁宫中,打量着先皇后年青时的画像,一遍又一遍回想两人的旧光阴,喃喃自语道:“若梅,是否老天垂怜,让朕有生之年能再瞧一瞧你年青时的模样,你不晓得那孩子与你有多相像。”
听她自陈出身,仁寿天子到添了些玩味,他沉声问道:“如此说来,你是李代桃僵,已然犯下欺君之罪,又如何敢与朕明说?”
两世为人,陶灼华自是晓得仁寿天子对她的疼惜。为着今后能站住脚根,她唯有操纵这仁慈的帝君众多的怜悯心,也是一阵惭愧。
陶灼华却不起家,仍然跪在地上,再叩一个头,低低说道:“陛下,灼华虽是大裕天子亲封的郡主,却不是瑞安长公主的亲生女儿。灼华生在青州府,母亲于今夏亡故,生父便是瑞安长公主的仪宾苏世贤。”
话匣子一翻开便越说越是激愤,陶灼华愤然指责道:“这还不算,本日去送炭的那位公公公开调戏娟姨不成,反而歪曲娟姨尊卑不分,守着臣女便大打脱手。臣女不甘心底下人受辱,拼力上前禁止,反被他伤了脸颊。若反正都是一死,灼华不甘心一味这么糟蹋,宁为玉碎也不为瓦全。”
“这话是如何说,莫非与你脸上的伤痕有关?”仁寿天子捻动动手上佛珠,眸色微微暗了一暗,盯着下头清若芙蕖的女孩子。
拭一把缓缓滑落的泪珠,陶灼华持续哭诉:“臣女第一次入宫面圣时,谢贵妃曾经守着陛下金口玉言,承诺灼华与那位嘉柔郡主享一样的俸禄。当时灼华喜出望外,深深感激陛下的仁慈。何如底下人阴奉阳违,现在天寒地冻,各宫里都添了御寒的霜炭,唯有青莲宫拿着烟煤充数。”
坤宁宫里的画像,此生虽未见过,宿世却在先皇后的忌辰年年瞻仰。陶灼华前时便用心着了与先皇后类似的衣袖,梳了一样的发辫,只为在仁寿天子心间再为本身添些砝码。
陶灼华话语间已经有些哽咽,她低头泣道:“不错,是以灼华本日受伤,才要闯御书房告御状。灼华深知本身是敌国质子,虽有着郡主的封谓,却不是端庄的金枝玉叶。现在既然是寄人篱下,天然能少一事便少一事,不敢等闲劳动旁人。”
当时仁寿天子回谢贵妃道,贰心间稀有,统统由他决计。
谢贵妃此前来送燕窝羹,与仁寿天子悄悄提起了陶灼华的出身,斧正她并不是瑞安长公主的亲生女儿,而是苏世贤与前妻所出。
谢贵妃只道仁寿天子气急,必然会拿陶灼华与大裕讨个说法。实则仁寿天子早过了与瑞安长公主置气的年纪,并且对陶灼华颇多怜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