十年……再过十年,存亡两茫茫,鬼域之下,她可还会等他?
饱读诗书的他,一时候竟讷讷不成言。
翻到《唐风·无衣》时,谢允的声音微微一顿,神采有变。他悄悄叹了口气,将书卷交予了身边的门生,本身则负手立于窗前,再不发一言。
他哑声说道,挥了挥手。孺子得令,便都鱼贯而出,在廊下肆意打闹,一时笑声阵阵,独留他一人在屋中,茕茕孤单,喟然感喟。
熹微晨光,穿堂入室,洒在遍落桂花的前廊下。玄月金桂将尽,寥完工泥碾作尘,唯不足香仍旧。
中秋宴后不久,澄江王高湛便携南诏使团打道回京。离城前,穆离轩交给子歌一只雨花鸽,并让本身的弟弟穆离隽留下来保护她。
谢允双手握拳,一时悲从中来。
他不知子歌从何学来如此技艺。畴昔她在乐坊,一贯只爱操琴写词,林宛虽有传授舞剑,但也是仅供抚玩把玩,没有实战之用。但现在她却日日晨起练剑,身法诡谲,剑势凌厉,一招一式间,颇具大师风采,即便有阿谁武功奇高的少年相伴,她也不至于进步如此神速,竟不似只习武数日之人。
想起这个名字,他痛苦地皱起眉,眼里模糊有了泪光。
谢允怔怔地望着她,一时失神。
他看着那黑衣少年攀于树上,笑吟吟地吃着果子,观她练剑。少年年纪不大,身法却轻巧非常,双足点于枝梢,随风悄悄摆动。
她已年过二十,肤如凝脂,目若秋水,一身丧服,亦难掩其矗立身姿。英姿飒爽,如杨后指导全军之势。清灵毓秀,似林宛临窗操琴之姿。
谢允的目光追逐着远处花树下那抹小巧身影。白衣胜雪,长剑破风,时而轻巧如燕,点剑而起,时而骤如闪电,落叶纷崩。
那只栩栩如生的杨氏金凤,将她的如缎长发簪起,也仿佛敛去了她的少女苦衷,一夕成人。
东风十里焚毁,青鸾报也只得转上天下。赵月笙在城外不远找了一处田宅,安设坊中的歌姬乐工,而将来往信息的查阅堆积,皆定在了私塾中,由子歌调配。故她常日里除了练剑,多在房中措置各地来报,别的便是与远在京都的穆离轩手札来往。
“但是京中景象有变?”他忍不住出声扣问。子歌将纸铺平,上有八字草书:年底京中,郡主招亲。
她轻声道,清澈的眼中,模糊有一簇火光,灼灼燃起。
“你可不准奉告轩哥哥……”他龇牙咧嘴地喊道。
现在林宛一去,子歌又已成年,杨氏一族的命脉,便悉数握在她手中。谢允开初非常担忧,她性子虽如男儿,却毕竟还是过分年青,怕一时难以接受如此重担。但她经此变故以后,半月之间,像是脱胎换骨般,脾气大变,待人接物,皆更慎重。
“谢伯伯,本日青鸾报可有新动静?”
冰清玉洁如她,本不该藏匿至此。身为南诏巫族以后,却只能埋骨他乡,做异国幽魂,想到此处,他老是痛彻心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