玄月,丙寅晦,日有食之。执金吾朱浮上疏曰:“昔尧、舜之盛,如同三考;大汉之兴,亦累服从,吏皆积久,至宗子孙。当时吏职,何能悉治,论议之徒,岂不鼓噪!盖觉得六合之功不成匆急,艰巨之业当累日也。而间者守宰数见换易,迎新相代,颓废门路。寻其视事日浅,未足昭见其职,既加严切,人不自保,迫于举劾,惧于刺讥,故争饰诈伪以希虚誉,斯所乃至日月失行之应也。夫物暴父老必短命,功卒成者必亟坏。如摧悠长之业而造速成之功,非陛下之福也。愿陛下流意于经年以外,望治于一世以后,天下幸甚!”帝采其言,自是牧守易代颇简。
建武六年庚寅,公元三零年春,正月,丙辰,以舂陵乡为章陵县,世世复徭役,比丰、沛。
申屠刚、杜林自隗嚣所来,帝皆拜侍御史。以郑兴为太中大夫。
汉纪三十四(起上章摄提格,尽旃蒙协洽,凡六年)
冬,卢芳以事诛其五原太守李兴兄弟。其朔方太守田飒、云中太守乔扈各举郡降,旁令领职仍旧。
建武七年辛卯,公元三一年春,三月,罢郡国轻车、骑士、材官,今还复民伍。
冯异自长安入朝,帝谓公卿曰:“是我起兵时主簿也,为吾披波折,定关中。”既罢,赐珍宝、钱帛,诏曰:“匆急芜蒌亭豆粥,虖沱河麦饭,厚意久不报。”异顿首谢曰:“臣闻管仲谓桓公曰:‘愿君无忘射钩,臣无忘槛车。’齐国赖之。臣今亦愿国度无忘河北之难,小臣不敢忘巾车之恩。”留十馀日,令与老婆还西。
吴汉等拔朐,斩董宪、庞萌,江、淮、山东悉平。诸将还京师,置酒犒赏。
大司农江冯上言:“宜令司隶校尉督察三公。”司空掾陈元上疏曰:“臣闻师臣者帝,宾臣者霸。故武王以太公为师,齐桓以夷吾为季父,近则高帝优相国之礼,太宗假宰辅之权。及亡新王莽,遭汉中衰,专操国柄以偷天下,况己自喻,不信群臣,夺公辅之任,损宰相之威,以刺举为明,徼讦为直,至乃陪仆告其君长,后辈变其父兄,罔密法峻,大臣无所措手足;然不能禁董忠之谋,身为世戮。方今四方尚扰,天下未一,百姓观听,咸张耳目。陛下宜修文、武之圣典,袭祖宗之遗德,劳心下士,屈节待贤,诚不宜使有司察公辅之名。”帝从之。
公孙述屡移书中国,自陈符命,冀以惑众。帝与述书曰:“图谶言公孙,即宣帝也。代汉者姓当涂,其名高;君岂高之身邪!乃复以掌文为瑞,王莽何足效乎!君非吾贼臣乱子,匆急时人皆欲为君事耳。君日月已逝,老婆强大,当早为定计。天下神器,不成力图,宜留三思!”署曰:“公孙天子。”述不答。
十仲春,壬辰,大司空宋弘免。
癸巳,诏曰:“顷者师旅未解,用度不敷,故行十一之税。今粮储差积,其令郡国收见田租三十税一,如旧制。”
其骑都尉平陵荆邯说述曰:“汉高祖起于行陈当中,兵破身困者数矣;然军败复合,疮愈复战。何则?前死而胜利,愈于却就于灭亡也!隗嚣遭受运会,割有雍州,兵强士附,威加山东;遇更始政乱,复失天下,众庶引领,四方崩溃,嚣不及此时推危乘胜以争天命,而退欲为西伯之事,尊师章句,宾友处士,偃武息戈,卑辞事汉,喟然自以文王复出也!令汉帝释关、陇之忧,专精东伐,四分天下而有其三;发间使,召携贰,使西州豪桀咸用心于山东,则五分而有其四;若举兵天水,必至沮溃,天水既定,则九分而有其八。陛下以梁州之地,内奉万乘,外给全军,百姓愁困,不堪上命,将有王氏自溃之变矣!臣之愚计,觉得好及天下之望未绝,豪桀尚可招诱,急以此时发海内精兵,令田戎据江陵,临江南之会,倚巫山之固,筑垒死守,传檄吴、楚,长沙以南必随风而靡。令延岑出汉中,定三辅,天水、陇西拱手自服。如此,海内震摇,冀有大利。”述以问群臣,博士吴柱曰:“武王伐殷,八百诸侯不期同辞,然犹还师以待天命。未闻无摆布之助。而欲出师千里以外者也。”邯曰:“今东帝无尺十之柄,驱乌合之众,跨马陷敌,所向辄平,不亟乘时与之分功,而坐谈武王之说,是复效隗嚣欲为西伯也。”述然邯言,欲悉发北军屯士及山东客兵,使延岑、田戎分出两道,与汉中诸将合兵并势。蜀人及其弟光觉得不宜空国千里以外,决成败于一举,固争之,述乃止。延岑、田戎亦数请兵建功,述终疑不听,唯公孙氏得任事。述废铜钱,置铁钱,货币不可,百姓苦之。为政苛细,察于小事,如为净水令时罢了。好改易郡县官名。少尝为郎,习汉家故事,出入法驾,鸾旗旄骑。又立其两子为王,食犍为、广汉各数县。或谏曰:“成败未可知,戎士透露而先王爱子,示无弘愿也!”述不从,由此大臣皆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