公孙述屡移书中国,自陈符命,冀以惑众。帝与述书曰:“图谶言公孙,即宣帝也。代汉者姓当涂,其名高;君岂高之身邪!乃复以掌文为瑞,王莽何足效乎!君非吾贼臣乱子,匆急时人皆欲为君事耳。君日月已逝,老婆强大,当早为定计。天下神器,不成力图,宜留三思!”署曰:“公孙天子。”述不答。
汉纪三十四(起上章摄提格,尽旃蒙协洽,凡六年)
建武六年庚寅,公元三零年春,正月,丙辰,以舂陵乡为章陵县,世世复徭役,比丰、沛。
吴汉等拔朐,斩董宪、庞萌,江、淮、山东悉平。诸将还京师,置酒犒赏。
帝好图谶,与郑兴议郊祀事,曰:“吾欲以谶断之,何如?”对曰:“臣不为谶。”帝怒曰:“卿不为谶,非之邪?”兴惶恐曰:“臣于书有所未学,而无所非也。”帝意乃解。
十仲春,壬辰,大司空宋弘免。
先是,马援闻隗嚣欲贰于汉,数以书责譬之,嚣得书增怒。及嚣出兵反,援乃上书曰:“臣与隗嚣本实交友,初遣臣东,谓臣曰:‘本欲为汉,愿足下往观之,于汝意可,即用心矣。’及臣还反,报以赤忱,实欲导之于善,非敢谲以非义。而嚣自挟奸心,盗憎仆人,怨毒之情,遂归于臣。臣欲不言,则无以上闻,愿听诣行在所,极陈灭嚣之术。”帝乃召之。援具言谋画。帝因使援将突骑五千,来往游说嚣将高大、任禹之属,下及羌豪,为陈祸福,以离嚣支党。援又为书与嚣将杨广,使晓劝于嚣曰:“援窃见四海已定,兆民怜悯,而季孟闭拒背畔,为天下表的。常惧海内切齿,思相屠裂,故遗书恋恋,乃至怜悯之计。乃闻季孟归咎于援,而纳王游翁谄邪之说,因自谓函谷以西,举足可定。以今而观,竟何如邪!援间至河内,过存伯春,见其奴吉从西方还,说伯春小弟仲舒瞥见吉,欲问伯春无它否,竟不能言,晓夕号泣,宛转尘中。又说其家悲愁之状,不成言也。夫怨雠可刺不成毁,援闻之,不自知泣下也。援素知季孟孝爱,曾、闵不过。夫孝于其亲,岂不慈于其子!可有子抱三木而跳梁妄作,自同分羹之事乎!季孟平生自言以是拥兵众者,欲以保全父母之国而完宅兆也,又言苟厚士大夫罢了。现在所欲全者将破亡之,所欲完者将毁伤之,所欲厚者将反薄之。季孟尝折愧子阳而不受其爵,今更共陆陆欲往附之,将难为颜乎!若复责以重质,当安从得子主给是哉!往时子阳独欲以王相待而春卿拒之,今者归老,更欲低头与小儿曹共槽枥而食,并肩侧身于怨家之朝乎!今国度待春卿意深,宜使牛孺卿与诸耆垂白叟共说季孟,若计画不从,真可引领去矣。前披舆舆图,见天下郡国百有六所,何如欲以戋戋二邦以当诸夏百有四乎!春卿事季孟,外有君臣之义,内有朋友之道。言君臣邪,固当谏争;语朋友邪,应有参议。岂有知其无成,而但萎膄咋舌,义手从族乎!及今成计,殊尚善也,过是,欲少味矣!且来君叔天下信士,朝廷重之,其意依依,常独为西州言。援商朝廷,尤欲立信于此,必不误期。援不得久留,愿急赐报。”广竟不答。诸将每有疑议,更请呼援,咸恭敬焉。
隗嚣上疏谢曰:“吏民闻大兵卒至,惊骇自救,臣嚣不能制止。兵有大利,不敢废臣子之节,亲身追还。昔虞舜事父,大杖则走,小杖则受,臣虽不敏,敢忘斯义!今臣之事,在于本朝,赐死则死,加刑则刑;如更得洗心,死骨不朽。”有司以嚣言慢,请诛其子。帝不忍,复使来歙至沠,赐嚣书曰:“昔柴将军云:陛下宽仁,诸侯虽有亡叛而后归,辄复位号,不诛也。今若束手,复遣恂弟归阙庭者,则爵禄获全,有浩大之福矣!吾年垂四十,在兵中十岁,厌浮语虚辞。即不欲,勿报。”嚣知帝审其诈,遂遣使称臣于公孙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