冬,十月,乙亥,京师地动。
仲春,司隶、冀州饥,人相食。
初,鲜卑檀石槐,勇健有智略,部落畏服,乃施法禁,平曲直,无敢犯者,遂推觉得大人。檀石槐立庭于弹汙山、歠仇水上,去高柳北三百馀里,兵马甚盛;东、西部大人皆归焉。因南抄缘边,北拒丁零,东却夫馀,西击乌孙,尽据匈奴故地,东西万四千馀里。秋,七月,檀石槐寇云中。以故乌桓校尉李膺为度辽将军。膺到边,羌、胡皆望风畏服,先所掠男女,悉诣塞下归还之。
“凡为天下者,自非上德,严之则治,宽之则乱。何故明其然也?近孝宣天子明于君人之道,审于为政之理,故酷刑峻法,破奸轨之胆,海内清肃,天下密如,逄计见效,优于孝文。及元帝即位,多行宽政,卒以堕损,威权始夺,遂为汉室基祸之主。政道得失,于斯可鉴。昔孔子作《春秋》,褒齐桓,懿晋文,叹管仲之功,夫岂不美文、武之道哉?诚达权救敝之理也。故贤人能与世推移,而俗士苦不知变,觉得结绳之约,可复治乱秦之绪;干戚之舞,足以解平城之围。夫熊经鸟伸,虽延历之术,非伤寒之理;呼吸吐纳,虽度纪之道,非续骨之膏。盖为国之法,有似治身,平则致养,疾则攻焉。夫科罚者,治乱之药石也;德教者,兴平之粱肉也。夫以德教除残,是以粱肉治疾也;以科罚治平,是以药石扶养也。方今承百王之敝,值厄运之会,自数世以来,政多恩贷,驭委其辔。马骀其衔,四牡横奔,皇路险倾,方将拑勒韐辀以救之,岂暇鸣和銮,请节拍哉!昔文帝虽除肉刑,当斩右趾者弃市,笞者常常至死。是文帝以严致平,非以宽致平也。”寔,瑗之子也。山阳仲长统尝见其书,叹曰:“凡为人主,宜写一通,置之坐侧。”
丙辰,京师地动。
封梁不疑子马为颍阴侯,梁胤子桃为城父侯。
秋,七月,梓潼山崩。
车师后部王阿罗多与戊部候严皓不相得,忿戾而反,攻围屯田,杀伤吏士。后部侯炭遮领馀民畔阿罗多,诣汉吏降。阿罗多迫急,从百馀骑亡入北匈奴。敦煌太守宋亮上立后部故王军就质子卑君为王。后阿罗多复从匈奴中还,与卑君争国,颇收其国人。戊校尉阎详虑其招引北虏,将乱西域,乃开信布告,许复为王;阿罗多及诣详降。因而更立阿罗多为王,将卑君还敦煌,今后部人三百帐与之。
永寿元年乙未,公元一五五年春,正月,戊申,赦天下,改元。
癸卯,京师地动。
夏,四月,甲辰,孝崇皇后匽氏崩;以帝弟平原王石为丧主,敛送轨制比恭怀皇后。蒲月,辛卯,葬于博陵。
臣光曰:汉家之法已严矣,而崔寔犹病其宽,何哉?盖衰世之君,率多柔懦,凡愚之佐,唯知姑息,是以权幸之臣有罪不坐,豪猾之民犯法不诛;仁恩所施,止于目前;奸宄得志,纪纲不立。故崔寔之论,以矫一时之枉,非百世之通义也。孔子曰:“政宽则民慢,慢则纠之以猛;猛则民残,残则施之以宽。宽以济猛,猛以济宽,政是以和。”斯不易之常道矣。
秋,玄月,丁卯朔,日有食之。
司空房植免;以太常韩縯为司空。
秋,南匈奴左薁韐台耆、且渠伯德等反,寇美稷;东羌复举种应之。安宁属都城尉敦煌张奂初到职,壁中唯有二百许人,闻之,即勒兵而出;军吏觉得力不敌,叩首争止之。奂不听,遂进屯长城,汇集兵士,遣将王卫招诱东羌,因据龟兹县,使南匈奴不得交通。东羌诸豪遂相率与奂共击薁韐等,破之。伯德惶恐,将其众降,郡界以宁。羌豪遗奂马二十匹,金鑜八枚。奂于诸羌前以酒酹地曰:“使马如羊,不以入厩;使金如粟,不以入怀。”悉以还之。前此八都尉率好财贿,为羌所患苦;及奂正身洁己,无不悦服,威化大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