汉纪四十七(起阏逢执徐,尽柔兆敦牂,凡三年)
初,侍中寇荣,恂之曾孙也,性矜洁,少所与,以此为权宠所疾。荣从兄子尚帝妹益阳长公主,帝又纳其从孙女于后宫。摆布益忌之,遂共陷以罪,与宗族免归故郡,吏承望风旨,持之浸急。荣恐不免,诣阙自论。未至,刺史张敬追劾荣以擅去边,有诏捕之。荣逃窜数年,会赦,不得除,积贫困,乃自亡射中上书曰:“陛下统天理物,作民父母,自人丁以上,咸蒙德泽;而臣兄弟独以无辜,为擅权之臣所见批抵,青蝇之人所共构会,令陛下忽慈母之仁,发投杼之怒。残谄之吏,张设机网,并驱抢先,若赴仇敌,罚及死没,髡剔宅兆,欲使严朝必加滥罚;是以不敢触突天威而自窜山林,以俟陛下发崇高之听,启独睹之明,救可济之人,援没溺之命。不料滞怒不为春夏息,淹恚不为岁时怠,遂驰使邮驿,书记远近,严文克剥,痛于霜雪,遂臣者贫民途,追臣者极车轨。虽楚购伍员,汉求季布,无以过也。臣遇罚以来,三赦再赎,无验之罪,足以蠲除;而陛下疾臣愈深,有司咎臣甫力,止则见扫灭,行则为亡虏,苟生则为贫民,极死则为冤鬼,天广而无以自覆,地厚而无以自载,蹈陆土而有沉湎之忧,远岩墙而有弹压之患。如臣犯元恶大憝,足以陈田野,备刀锯,陛下当班布臣之所坐,以解众论之疑。臣思入国门,坐于肺石之上,使三槐九棘平臣之罪,而阊阖九重,圈套步设,举趾触罘羋,动行□坎阱,无缘至万乘之前,永无见信之期。悲夫,久生亦复何聊!盖忠臣杀身以解君怒,孝子死亡以宁亲怨,故大舜不避涂廪、浚井之难,申生不辞姬氏谗邪之谤;臣敢忘斯义,不自毙以解明朝之忿哉!乞以身塞责,愿陛下匄亡兄弟死命,使臣一门很有遗类,以崇陛下宽饶之惠。先死陈情,临章泣血!”帝省章愈怒,遂诛荣,寇氏由是衰废。
十仲春,辛丑,车驾还宫。
中常侍汝阳侯唐衡、武原侯徐璜皆卒。
丁巳,诏坏郡国诸淫祀,特留雒阳王涣、密县卓茂二祠。
丙申晦,日有食之。诏公、卿、校尉举贤能刚正。
千秋万岁殿火。
延熹七年甲辰,公元一六四年春,仲春,丙戌,邟乡忠侯黄琼薨。将葬,四方远近名流会者六七千人。
泰博学,善议论。初游雒阳,时人莫识,陈留符融一见嗟异,因以介于河南尹李膺。膺与相见,曰:“吾见士多矣,未有如郭林宗者也。其聪识通朗,高雅密博,今之中原,鲜见其俦。”遂与为友,因而名震京师。后归乡里,衣冠诸儒送至河上,车数千两,膺唯与泰同舟而济,众宾望之,觉得神仙焉。泰性明知人,好奖训士类,周游郡国。茅容,年四十馀,耕于野,与等辈避雨树下,众皆夷踞相对,容独端坐愈恭;泰见而异之,因请寓宿。旦日,容杀鸡为馔,泰谓为己设;容分半食母,馀半庋置,自以草蔬与客同饭。泰曰:“卿贤哉远矣!郭林宗犹减三牲之具以供宾旅,而卿如此,乃我友也。”起,对之揖,劝令从学,卒为大德。巨鹿孟敏,客居太原,荷甑堕地,不顾而去。泰见而问其意,对曰:“甑已破矣,视之何益!”泰觉得有分决,与之言,知其德行,因劝令游学,遂着名当世。陈留申屠蟠,家贫,佣为漆工;鄢陵庾乘,少给事县廷为门士;泰见而奇之,厥后皆为名流。自馀或出于屠沽、卒伍,因泰奖进成名者甚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