建安九年甲申,公元二零四年春,正月,曹操济河,遏淇水入白沟以通粮道。
建安八年癸未,公元二零三年春,仲春,曹操攻黎阳,与袁谭、袁尚战于城下,谭、尚败走,还邺。夏,四月,操追至邺,收其麦。诸将欲乘胜遂攻之,郭嘉曰:“袁绍爱此二子,莫適立也。今权力相侔,各有党与,急之则相保,缓之则争心生。不如南向荆州以待其变,变成而后击之,可一举定也。”操曰:“善!”蒲月,操还许,留其将贾信屯黎阳。
袁尚自将攻袁谭,大破之。谭奔平原,婴城恪守。尚围之急,谭遣辛评弟毗诣曹操请救。刘表以书谏谭曰:“君子违难不适仇国,交毫不出恶声,况忘先人之仇,弃亲戚之好,而为万世之戒,遗联盟之耻哉!若冀州有不弟之傲,仁君当降志辱身,以济事为务,事定以后,使天下平其曲直,不亦为高义邪?”又与尚书曰:“金、木、水、火以刚柔相济,然后克得其和,能为民用。今青州本性峭急,迷于曲直。仁君度数弘广,绰然有馀,当以大包小,以优容劣,先除曹操以卒先公之恨,事定以后,乃议曲直之计,不亦善乎!若迷而不反,则胡夷将有挖苦之言,况我联盟,复能戮力为君之役哉?此韩卢、东郭自困于前面遗田父之获者也。”谭、尚皆不从。
曹操下书责孙权任子,权召群僚集会,张昭、秦松等踌躇不决。权引周瑜诣吴夫人前定议,瑜曰:“昔楚国初封,不满百里之地。继嗣贤达,广土开境,遂据荆、扬,至于南海,传业延祚,九百馀年。今将军承父兄馀资,兼六郡之众,兵精粮多,将士用命,铸山为铜,煮海为盐,境内敷裕,人不思乱,有何逼迫而欲送质!质一入,不得不与曹氏相首尾,与相首尾,则命召不得不往,如此,便见制于人也。极不过一侯印,主子十馀人,车数乘,马数匹,岂与南面称孤同哉!不如勿遣,徐观其变。若曹氏能率义以正天下,将军事之未晚;若图为暴动,彼自亡之不暇,焉能害人!”吴夫人曰:“公瑾议是也。公瑾与伯符同年,小一月耳,我视之如子也,汝其兄事之。”遂不送质。
曹操遣夏侯渊、张辽围昌豨于东海,数月,粮尽,议引军还。辽谓渊曰:“数日已来,每行诸围,豨辄属目视辽,又其射矢更稀。此必豨计踌躇,故不力战。辽欲挑与语,倘可诱也。”乃使谓豨曰:“私有命,使辽传之。”豨果下与辽语。辽为说操神武,方以德怀四方,先附者受大赏,豨乃许降。辽遂单身上三公山,入豨家,拜老婆,豨欢乐,随辽诣操。操遣豨还。
曹操使司隶校尉钟繇围南单于于平阳,未拔而援至。繇使新丰令冯翊张既说马腾,为言短长。腾疑未决。傅幹说腾曰:“前人有言‘顺道者昌,逆德者亡’,曹公奉天子诛暴动,法明政治,高低用命,可谓顺道矣。袁氏恃其强大,背弃王命,驱胡虏以陵中国,可谓逆德矣。今将军既事有道,不尽其力,阴怀两端,欲以坐观成败;吾恐成败既定,奉辞责罪,将军先为诛首矣!”因而腾惧。幹因曰:“智者转祸为福。今曹公与袁氏相持,而高幹、郭援合攻河东。曹公虽有万全之计,不能禁河东之不危也。将军诚能引兵讨援,表里击之,其必将举。是将军一举,断袁氏之臂,解一方之急,曹公必重德将军,将军功名无与比矣。”腾乃遣子超将兵万馀人与繇会。初,诸将以郭援众盛,欲释平阳去。钟繇曰:“袁氏方强,援之来,关中阴与之通,以是未悉叛者,顾吾威名故耳。若弃而去,示之以弱,地点之民,谁非寇仇?纵吾欲归,其得至乎?此为未战先自败也。且援刚愎好胜,必易吾军,若渡汾为营,及其未济击之,可大克也。”援至,果径前渡汾,众止之,不从。济水未半,繇击,大破之。战罢,世人皆言援死而不得其首。援,繇之甥也。晚后,马超校尉南安庞德,于韐中出一头,繇见之而哭。德谢繇,繇曰:“援虽我甥,乃民贼也,卿何谢之有!”南单于遂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