世祖文天子下
魏纪二(起昭阳单阏,尽强图协洽,凡五年)
甲申,魏寿肃侯贾诩卒。
初,益州郡耆帅雍闿杀太守正昂,因士燮以求附于吴,又执太守成都张裔以与吴,吴以闿为永昌太守。永昌功曹吕凯、府丞王伉率吏士闭境把守,闿不能进,使郡人孟获诱扇诸夷,诸夷皆从之□柯太守朱褒、越巂夷王高定皆叛应闿。诸葛亮以新遭大丧,皆抚而不讨,务农殖谷,闭关息民,民安食足而后用之。秋,八月,丁卯,以廷尉钟繇为太尉,治书法律高柔代为廷尉。是时三公无事,又希与朝政,柔上疏曰:“公辅之臣,皆国之栋梁,民所具瞻,而置之三事,不使知政,遂各偃息养高,鲜有进纳,诚非朝廷崇用大臣之义,大臣献可替否之谓也。古者刑政有疑,辄议于槐、棘之下。自今以后,朝有疑议及刑狱大事,宜数以咨访三公。三公朝朔、望之日,又可特延入讲论得失,博尽事情,庶有补起天听,光益大化。”帝嘉纳焉。
十一月,戊申晦,日有食之。
蒲月,太子禅即位,时年十七。尊皇后曰皇太后,大赦,改元建兴。封丞相亮为武乡侯,领益州牧,政事无大小,咸决于亮。亮乃约官职,修法制,发教与群下曰:“夫参署者,集众思,广忠益也。若远小嫌,难相违覆,旷阙损矣。违覆而得中,犹弃敝趫而获珠玉。然民气苦不能尽,惟徐元直处兹不惑。又,董幼宰参署七年,事有不至,至于十反,来相启告。苟能慕元直之十一,幼宰之勤渠,有忠于国,则亮能够少过矣。”又曰:“昔初交州平,屡闻得失;后交元直,勤见启诲;前参事于幼宰,每言则尽;后处置于伟度,数有谏止。虽资性鄙暗,不能悉纳,然与此四子终始好合,亦足以明其不疑于直言也。”伟度者,亮主簿义阳胡济也。亮尝自校簿书,主簿杨飆直入,谏曰:“为治有体,高低不成相侵。请为明公以作家譬之。今有人,使奴执耕稼,婢典炊爨,鸡主司晨,犬主吠盗,牛负重载,马涉远路。私业无旷,所求皆足,雍容高枕,饮食罢了。忽一旦尽欲以身亲其役,不复付任,劳其体力,为此碎务,形疲神困,终无一成。岂其智之不如奴婢鸡狗哉?失为家主之法也。是故前人称‘坐而论道,谓之王公;作而行之,谓之士大夫。’故丙吉不问横道死人而忧牛喘,陈平不肯知钱谷之数,云‘自有主者’,彼诚达于位分之体也。今明公为治,乃躬自校簿书,流汗整天,不亦劳乎!”亮谢之。及飆卒,亮垂泣三日。
仲春,诸葛亮至永安。
辛未,帝校猎于荥阳,遂东巡。玄月,甲辰,如许昌。
吴王使辅义中郎将吴郡张温聘于汉,自是吴、蜀信使不断。时势所宜,吴主常令陆逊语诸葛亮;又刻印置逊所,王每与汉主及诸葛亮书,常过示逊,轻重、可否有所不安,每令改定,以印封之。汉复遣邓芝聘于吴,吴主谓之曰:“若天下承平,二主分治,不亦乐乎?”芝对曰:“天无二日,土无二王。如并魏以后,大王未深识天命,君各茂其德,臣各尽其忠,将提枹鼓,则战役方始耳。”吴王大笑曰:“君之诚款乃当尔邪!”
冬,十月,帝还许昌。
大水。
曹仁以步骑数万向濡须,先扬声欲东攻羡溪,朱桓分兵赴之。既行,仁以雄师径进。桓闻之,追还羡溪兵,兵未到而仁奄至。时桓部下及所部兵在者才五千人,诸将业业各有惧心,桓喻之曰:“凡两军交对,胜负在将,不在众寡。诸君闻曹仁用兵行师,孰与桓邪?兵法以是称‘客倍而仆人半’者,谓俱在平原无城隍之守,又谓士卒勇怯齐等故耳。今仁既非智勇,加其士卒甚怯,又千里步涉,人马罢困。桓与诸君共据高城,南临大江,北背山陵,以逸待劳,为主制客,此百战百胜之势,虽曹丕自来,尚不敷忧,况仁等邪!”桓乃偃旗鼓,外示衰弱以诱致仁。仁遣其子泰攻濡须城,分遣将军常雕、王双等乘油船别袭中洲。中洲者,桓部曲老婆地点也。蒋济曰:“贼据西岸,列船上流,而兵入洲中,是为自内天国,危亡之道也。”仁不从,自将万人留橐皋,为泰等后盾。桓遣别将击雕等而身自拒泰,泰烧营退。桓遂斩常雕,生虏王双,临陈杀灭顶者千馀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