八月,庚午,立皇子芳为齐王,询为秦王。帝无子,养二王为子,宫费事秘,莫有知其所由来者。或云:芳,任城王楷之子也。
少府杨阜上疏曰:“陛下奉武天子开辟之大业,守文天子克终之元绪,诚宜思齐往古圣贤之善治,总观季世放荡之恶政。曩使桓、灵不废高祖之法度,文、景之恭俭,太祖虽有神武,于何所施,而陛下何由处斯尊哉!今吴、蜀不决,定旅在外,诸所缮治,惟陛下务从约节。”帝优诏答之。阜复上疏曰:“尧尚茅茨而万国安其居,禹卑宫室而天下乐其业。及至殷、周,或堂崇三尺,度以九筵耳。桀作璇室象廊,纣为倾宫鹿台,以丧其社稷;楚灵以筑章华而身受祸;秦始皇作阿房,二世而灭。夫不度万民之力,以从耳目之欲,未有不亡者也。陛下当以尧、舜、禹、汤、文、武为法例,夏桀、殷纣、楚灵、秦皇为深诫,而乃自暇自逸,惟宫台是饰,必有颠覆危亡之祸矣。君作元首,臣为股肱,存亡一体,得失同之。臣虽驽怯,敢忘争臣之义!言不切至,不敷以感寤陛下。陛下不察臣言,恐皇祖、烈考之祚坠于地。使臣身故有补万一,则死之日犹生之年也。谨叩棺沐浴,伏俟重诛!”奏御,帝感其忠告,手笔诏答。帝尝著衤冒,被缥绫半袖。阜问帝曰:“此于礼何法服也?”帝沉默不答。自是犯警服不以见阜。阜又上疏欲省宫人诸不见幸者,乃召御府吏问后宫人数。吏保守令,对曰:“禁密,不得宣露!”阜怒,杖吏一百,数之曰:“国度不与九卿为密,反与小吏为密乎!”帝愈严惮之。
甲申,有星孛于大辰,又勃于东方。高堂隆上疏曰:“凡帝王徙都立邑,皆先定六合、社稷之位,敬恭以奉之。将营宫室,则宗庙为先,厩库为次,居室为后。今圜丘、方泽、南北郊、明堂、社稷神位不决,宗庙之制又未如礼,而崇饰居室,士民赋闲,外人咸云‘宫人之用与军国之费略齐’,民不堪命,皆有怨怒。《书》曰:‘天聪明自我民聪明,天明畏自我民明威。’言天之奖惩,随民言,顺民气也。夫采椽、卑宫,唐、虞、大禹之以是垂皇风也;玉台、琼室,夏癸、商辛之以是犯昊天也。今宫室过盛,天彗章灼,斯乃慈父诚心之训。当崇孝子祗耸之礼,不宜有忽,以重天怒。”隆数切谏,帝颇不悦。侍中卢毓进曰:“臣闻君明则臣直,古之圣王唯恐不闻其过,此乃臣等以是不及隆也。”帝乃解。毓,植之子也。
冬,十月,己卯,帝还洛阳宫。
秋,七月,洛阳崇华殿灾。帝问侍中领太史令泰山高堂隆曰:“此何咎也?于礼宁有祈禳之义乎?”对曰:“易·传》曰:‘上不俭,下不节,孽火烧其室。’又曰:‘君高其台,天火为灾。’此人君务饰宫室,不知百姓空竭,故天应之以旱,火从高殿起也。”诏问隆:“吾闻汉武帝之时柏梁灾,而大起宫殿以厌之,其义云何?”对曰:“夷越之巫所为,非圣贤之明训也。《五行志》曰:‘柏梁灾,厥后有江充巫蛊事。’如《志》之言,越巫建章无所厌也。令宜罢散民役。宫室之制,务从约节,打扫所灾之处,不勇于此有所立作,则□莆、嘉禾必生此地。若乃疲民之力,竭民之财,非所乃至符瑞而怀远人也。”
诏公卿举才德兼备者各一人,司马懿以兖州刺史太原王昶应选。昶为人谨厚,名其兄子曰默,曰沈,名其子曰浑,曰深,为书戒之曰:“吾以四者为名,欲使汝曹顾名思义,不敢违越也。夫物速成则疾亡,晚就而善终,朝华之草,夕而寥落,松柏之茂,隆寒不衰,是以君子戒于阙党也。夫能屈觉得伸,让觉得得,弱觉得强,鲜不遂矣。夫毁誉者,爱恶之原而祸福之机也。孔子曰:‘吾之于人,谁毁谁誉。’以贤人之德犹尚如此,况庸庸之徒而轻毁誉哉!人或毁己,当退而求之于身。若己有可毁之行,则彼言当矣;若己无可毁之行,则彼言妄矣。当则无怨于彼,妄则有害于身,又何反报焉!谚曰:‘救寒莫如重裘,止谤莫如自修。’斯言信矣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