十仲春,丁未,朗陵公何曾卒。曾厚自奉侍,过于人主。司隶校尉东莱刘毅数劾奏曾侈汰无度,帝以其重臣,不问。及卒,博士新兴秦秀议曰:“曾骄奢过分,名被九域。宰相大臣,人之表仪,若生极其情,死又无贬,王公朱紫复何畏哉!谨按《谥法》,‘名与实爽曰缪,怙乱肆行曰丑’,宜谥缪丑公。”帝策谥曰孝。
东莱王弥家世二千石,弥有学术勇略,善骑射,青州人谓之“飞豹”。然喜任侠,处士陈留董养见而谓之曰:“君好乱乐祸,若天下有事,不作士大夫矣。”渊与弥和睦,谓称曰:“王、李以乡曲见知,每相称荐,适足为吾患耳。”因歔欷流涕。齐王攸闻之,言于帝曰:“陛下不除刘渊,臣恐并州不得久安。”王浑曰:“大晋方以信怀殊俗,何仍旧无形之疑杀人侍子乎?何德度之不弘也!”帝曰:“浑言是也。”会豹卒,以渊代为左部帅。
初,南单于呼厨泉以兄于扶罗子豹为左贤王,及魏武帝分匈奴为五部,以豹为左部帅。豹子渊,幼而俊异,师事上党崔游,博习经史。尝谓同弟子上党朱纪、雁门范隆曰:“吾常耻随、陆无武,绛、灌无文。随、陆遇高帝而不能建封侯之业,降、灌遇文帝而不能兴庠序之教,岂不吝哉!”因而兼学武事。及长,猿臂善射,体力过人,姿貌魁伟。为任子在洛阳,王浑及子济皆重之,屡荐于帝,帝召与语,悦之。济曰:“渊有文武长才,陛下任以东南之事,吴不敷平也。”孔恂、杨珧曰:“非我族类,其心必异。渊才器诚少比,然不成重担也。”及凉州淹没,帝问将于李憙,对曰:“陛下诚能发匈奴五部之众,假刘渊一将军之号,使将之而西,树机能之首可指日而枭也。”孔恂曰:“渊果枭树机能,则凉州之患方更深耳。”帝乃止。
马隆西渡温水,树机能等以众数万据险拒之。隆以山路局促,乃作扁箱车,为板屋,施于车上,转战而前,行千馀里,杀伤甚众。自隆之西,音问断绝,朝廷忧之,或谓已没。后隆使夜到,帝抚掌欢笑,诘朝,召群臣谓曰:“若从诸卿言,无凉州矣。”乃诏假隆节,拜宣威将军。隆至武威,鲜卑大人猝跋韩且全能等帅万馀落来降。十仲春,隆与树机能大战,斩之,凉州遂平。
杜预上表曰:“自闰月以来,贼但敕严,下无兵上。以理势推之,贼之穷计,力不两完,必保夏口以东以延视息,无缘多兵西上,空其都城。而陛下过听,便用委弃大计,纵敌患生,诚可惜也。向使举而有败,勿举可也。今事为之制,务从完牢,若或有成,则开承平之基,不成不过费损日月之间,何惜而不一试之!若当须后年,天时人事,不得如常,臣恐其更难也。今有万安之举,无倾败之虑,臣心实了,不敢以含混之见自取后累,惟陛下察之。”旬月未报,预复上表曰:“羊祜不先博谋于朝臣,而密与陛下共施此计,故益令朝臣多异同之议。凡事当以短长相校,今此举之利十有8、九,而其害1、二,止于无功耳。必使朝臣言破败之形,亦不成得,直是计不出己,功不在身,各耻其媒介之失而恪守之也。自顷朝廷事无大小,异意锋起,虽民气分歧,亦由恃恩不虑后患,故轻不异异也。自秋已来,讨贼之形颇露,今若中断,孙皓或怖而生存,徙都武昌,更完修江南诸城,远其住民,城不成攻,野无所掠,则来岁之计或无所及矣。”帝方与张华围棋,预表适至,华推枰敛手曰:“陛下圣武,国富兵强,吴主淫虐,诛杀贤达。当今讨之,可不劳而定,愿勿觉得疑!”帝乃许之。以华为度支尚书,量计运漕。贾充、荀勖、冯紞争之,帝大怒,充免冠赔罪。仆射山涛退而告人曰:“自非贤人,外宁必有内忧,今释吴为外惧,难道算乎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