仲春,甲午,封皇子昱为琅邪王。
帝令公卿百官诣石头见敦,敦谓戴渊曰:“前日之战,有馀力乎?”渊曰:“岂敢有馀,但力不敷耳!”敦曰:“吾今此举,天下觉得何如?”渊曰:“见形者谓之逆,体诚者谓之忠。”敦笑曰:“卿可谓能言。”又谓周顗曰:“伯仁,卿负我!”顗曰:“公戎车犯顺,下官亲帅六军,不能其事,使王旅奔败,以此负公。”
敦遣从母弟南蛮校尉魏乿、将军李恒帅甲卒二万攻长沙。长沙城池不完,资储又阙,情面震恐。或说谯王承,南投陶侃或退据零、桂。承曰:“吾之起兵,志欲死于忠义,岂可贪生苟免,为奔败之将乎!事之不济,令百姓知吾心耳。”乃婴城恪守。未几,虞望战死,甘卓欲留邓骞为参军,骞不成。卓乃遣参军虞冲与骞偕至长沙,遗谯王承书,劝之恪守,当以兵出沔口,断敦归路,则湘围自解。承答信称:“江左复兴,草初创尔,岂图恶逆萌自宠臣!吾以宗室受任,志在陨命;而至止尚浅,凡百茫然。足下能卷甲电赴,犹有所及;若其猜疑,则求我于枯鱼之肆矣。”卓不能从。
赵主曜自将击杨难敌,难敌逆战,不堪,退保仇池。仇池诸氐、羌及故晋王保将杨韬、陇西太守梁勋皆降于曜。曜迁陇西万馀户于长安,打击仇池。会军中大疫,曜亦得疾,将引兵还;恐难敌蹑厥后,乃遣光国中郎将王犷说难敌,谕以祸福,难敌遣使称藩。曜以难敌为假黄钺,都督益、宁、南秦、凉、梁、巴六州、陇上、西域诸军事,上大将军、益、宁、南秦三州牧、武都王。
帝征戴渊、刘隗入卫建康。隗至,百官迎于道,隗岸帻大言,意气自如。及入见,与刁协劝帝尽诛王氏;帝不准,隗始有惧色。
王导后料检中书故事,乃见顗救己之表,执之流涕曰:“吾虽不杀伯仁,伯仁由我而死,幽冥当中,负此良朋!”
帝命刁协、刘隗、戴渊帅众攻石头,王导、周顗、郭逸、虞潭等三道出战,协等兵皆大败。太子绍闻之,欲自帅将士决斗;升车将出,中庶子温峤执鞚谏曰:“殿下国之储副,何仍旧身轻天下!”抽剑斩鞅,乃止。敦拥兵不朝,放士卒劫夺,宫省奔散,惟安东将军刘超按兵直卫,及侍中二人侍帝侧。帝脱军装,着朝服,顾而言曰:“欲得我处,当早言!何至害民如此!”又遣使谓敦曰:“公若不忘本朝,于此停战,则天下尚可共安。如其不然,朕当归琅邪以避贤路。”
戊辰,敦举兵于武昌,上疏罪行刘隗,称:“隗佞邪谗贼,威福自在,妄兴事役,劳扰士民,赋役烦重,怨声盈路。臣备位宰辅,不成坐视成败,辄进军致讨。隗首朝悬,诸军夕退。昔太甲颠覆厥度,幸纳伊尹之忠,殷道复昌。愿陛下深垂三思,则四海乿安,社稷永固矣。”沈充亦起兵于吴兴以应敦,敦以充为多数督、督护东吴诸军事。敦至芜湖,又上表罪行刁协。帝大怒,乙亥,诏曰:“王敦凭恃宠灵,敢肆狂逆,方朕太甲,欲见幽囚。是可忍也,孰不成忍!今亲帅六军以诛大逆,有杀敦者,封五千户侯。”敦兄光录勋含乘轻舟逃归于敦。
秦州刺史陈安求朝于曜,曜辞以疾。安怒,觉得曜已卒,大掠而归。曜疾甚,乘马舆而还。使其将呼延寔监辎重于后,安邀击,获之,谓寔曰:“刘曜已死,子尚谁佐!吾当与子共定大业。”寔叱之曰:“汝受人宠禄而叛之,自视智能何如主上?吾见汝不日枭首于上邽市,何谓大业!宜速杀我!”安怒,杀之,以寔长史鲁凭为参军。安遣其弟集帅骑三万追曜,卫将军呼延瑜逆击,斩之。安乃还上邽,遣将袭沠城,拔之。陇上氐、羌皆附于安,有众十馀万,自称多数督、假黄钺、大将军、雍、凉、秦、梁四州牧、凉王,以赵募为相国。鲁凭对安大哭曰:“吾不忍见陈安之死也!”安怒,命斩之。凭曰:“死自吾分,悬吾头于上邽市,观赵之斩陈安也!”遂杀之。曜闻之,恸哭曰:“贤人,民之望也。陈安于求贤之秋而多杀贤者,吾知其无所为也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