咸和四年己丑、公元三二九年春,正月,光禄大夫陆晔及弟尚书左仆射玩说匡术,以苑城附于西军;百官皆赴之,推晔督宫城军事。陶侃命毛宝守南城,邓岳守西城。
冬,十一月,后赵王勒欲自将救洛阳,僚佐程遐等固谏曰:“刘曜悬军千里,势不支久。大王不宜亲动,动无万全。”勒大怒,按剑叱遐等出。乃赦徐光,召而谓之曰:“刘曜乘一战之胜,围守洛阳,庸人之情皆谓其锋不成当。曜带甲十万,攻一城而百日不克,帅老卒怠,以我初锐击之,可一战而擒也。若洛阳不守,曜必送命冀州,自河已北,囊括而来,吾事去矣。程遐等不欲吾行,卿觉得何如?”对曰:“刘曜乘高候之势,不能进临襄国,更守金墉,此其无能为可知也。以大王威略临之,彼必望旗奔败。安定天下,在今一举,不成失也。”勒笑曰:“光言是也。”乃使表里戒严,有谏者斩。命石堪、石聪及豫州刺史桃豹等各统见众会荥阳;中猴子虎进据石门,勒自统步骑四万趣金墉,济高傲堨。勒谓徐光曰:“曜盛兵成皋关,上策也;阻洛水,其次也;坐守洛阳,此成擒耳。”十仲春,乙亥,后赵诸军集于成皋,步兵六万,骑二万七千。勒见赵无守兵,大喜,举手指天,复加额,曰:“天也!”卷甲衔枚,诡道兼行,出于巩、訾之间。
是时宫阙灰烬,以建平园为宫。温峤欲迁都豫章,三吴之豪请都会稽,二论纷繁未决。司徒导曰:“孙仲谋、刘玄德俱言:‘建康,王者之宅。’古之帝王,不必以丰俭移都。苟务本节用,何忧凋弊!若稼穑不修,则乐土为墟矣。且北寇游魂,伺我之隙,一旦逞强,窜于蛮越,求之望实,惧非良计。今特宜镇之以静,群情自安。”由是不复徙都。以褚翜为丹杨尹。时兵火以后,民物凋残,翜汇集散亡,京邑遂安。
是岁,成汉献王骧卒,其子征东将军寿以丧还成都。成主雄以李玝为征北将军、梁州刺史,代寿屯晋寿。
张健、韩晃等急攻大业;垒中乏水,人饮粪汁。郭默惧,潜突围出外,留兵守之。郗鉴在京口,军士闻之皆失容。参军曹纳曰:“大业,京口之抜蔽也,一旦不守,则贼兵径至,不成当也。请还广陵,以俟后举。”鉴大会僚佐,责纳曰:“吾受先帝顾托之重,正复捐躯地府,不敷报塞。今强寇在近,众心危逼,君腹心之佐,而发展异端,当何故帅先义众,镇壹全军邪!”将斩之,久乃得释。
赵主曜专与嬖臣饮博,不抚士卒;摆布或谏,曜怒,觉得妖言,斩之。闻勒已济河,始议增荥阳戍,杜黄马关。俄而洛水候者与后赵前锋交兵,擒羯送之。曜问:“大胡自来邪?其众多少?”羯曰:“王自来,军势甚盛。”曜色变,使摄金墉之围,陈于洛西,众十馀万,南北十馀里。勒瞥见,益喜,谓摆布曰:“能够贺我矣!”勒帅步骑四万入洛阳城。
曜见勒,曰:“石王,颇忆重门之盟否?”勒使徐光谓之曰:“本日之事,天使其然,复云何邪!”乙酉,勒班师。使征东将军石邃将兵卫送曜。邃,虎之子也。曜疮甚,载以马舆,使医李永与同载。己亥,至襄国,舍曜于永丰小城,给其妓妾,严兵围守。遣刘岳、刘震等从男女盛服以见之,曜曰:“吾谓卿等久为灰土,石王仁厚,乃全宥至今邪!我杀石佗,愧之多矣。本日之祸,自其分耳。”留宴整天而去。勒使曜与其太子熙书,谕令速降;曜但敕熙与诸大臣“匡维社稷,勿以吾易意也。”勒见而恶之,久之,乃杀曜。
赵太子熙闻赵主曜被擒,大惧,与南阳王胤谋西保秦州。尚书胡勋曰:“今虽丧君,境土尚完,将士不叛,且当并力拒之;力不能拒,走未晚也。”胤怒,觉得沮众,斩之,遂帅百官奔上邽,诸征镇亦皆弃所守从之,关中大乱。将军蒋英、辛恕拥众数十万据长安,遣使降后赵,后赵遣石生帅洛阳之众赴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