田肯贺上曰:“陛下得韩信,又治秦中。秦,形胜之国也,带河阻山,阵势便当;其以下兵于诸侯,譬犹居高屋之上建瓴水也。夫齐,东有琅邪、即墨之饶,南有泰山之固,西有浊河之限,北有勃海之利;处所二千里,持戟百万,此东西秦也,非亲后辈,莫可使王齐者。”上曰:“善!”赐金五百斤。
初,匈奴畏秦,北徙十馀年。及秦灭,匈奴复稍南渡河。单于头曼有太子曰冒顿。后有所爱阏氏,生少子,头曼欲立之。是时,东胡强而月氏盛,乃使冒顿质于月氏。既而头曼急击月氏,月氏欲杀冒顿。冒顿盗其善马骑之,亡归;头曼觉得壮,令将万骑。冒顿乃作鸣镝,习勒其骑射。令曰:“鸣镝所射而不悉射者,斩之!”冒顿乃以鸣镝自射其善马,既又射其爱妻;摆布或不敢射者,皆斩之。最后以鸣镝射单于善马,摆布皆射之。因而冒顿知其可用。重新曼猎,以鸣镝射头曼,其摆布亦皆随鸣镝而射。遂杀头曼,尽诛厥后母与弟及大臣不平从者。冒顿自主为单于。东胡闻冒顿立,乃使使谓冒顿:“欲得头曼时千里马。”冒顿问群臣,群臣皆曰:“此匈奴宝马也,勿与!”冒顿日;“何如与人邻国而爱一马乎!”遂与之。居顷之,东胡又使使谓冒顿:“欲得单于一阏氏。”冒顿复问摆布,摆布皆怒曰:“东胡无道,乃求阏氏!请击之!”冒顿曰:“何如与人邻国爱一女子乎!”遂取所爱阏氏予东胡。东胡王愈益骄。东胡与匈奴中间有弃地莫居,千馀里,各居其边,为瓯脱。东胡使使谓冒顿:“此弃地,欲有之。”冒顿问群臣,群臣或谓:“此弃地,予之亦乎,勿与亦可!”因而冒顿大怒曰:“地者,国之本也,何如予之!”诸言予之者,皆斩之。冒顿上马,令:“国中有后出者斩!”遂攻击东胡。东胡初轻冒顿,不为备;冒顿遂灭东胡。既归,又西击走月氏,南并楼烦、白羊河南王,遂侵燕、代,悉收蒙恬所夺匈奴故地与汉关故河南塞至朝那、肤施。是时,汉兵方与项羽相距,中国罢于兵革,以故冒顿得自强,控弦之士三十馀万,威服诸国。秋,匈奴围韩王信于马邑。信数使使胡,求和解。汉出兵救之。疑信数间使,有贰心,令人责让信。信恐诛,玄月,以马邑降匈奴。匈奴冒顿因引兵南逾句注,攻太原,至晋阳。
春,仲春,上至长安。萧何治未央宫,上见其绚丽,甚怒,谓何曰:“天下匈匈,苦战数岁,成败未可知,是何治宫室过分也!”何曰:“天下方不决,故可因以就宫室。且夫天子以四海为家,非绚丽无以重威,且无令后代有以加也。”上说。
上还,至洛阳,赦韩信,封为淮阴侯。信知汉王畏恶其能,多称病,不朝从;居常鞅鞅,羞与绛、灌等列。尝过樊将军哙,哙膜拜送迎,言称臣,曰:“大王乃肯临臣!”信出门,笑曰:“生乃与哙等为伍!”上尝安闲与信言诸将能将兵多少。上问曰:“如我能将多少?”信曰:“陛下不过能将十万。”上曰:“于君何如?”曰:“臣多多而益善耳。”上笑曰:“多多益善,何为为我禽?”信曰:“陛下不能将兵而善将将,此乃信之所觉得陛下禽也。且陛下,所谓天授,非人力也。”
初置宗正官,以序九族。
上已封大功臣二十馀人,其馀日夜争功不决,未得行封。上在洛阳南宫,从复道瞥见诸将,常常相与坐沙中语。上曰:“此何语?”留侯曰:“陛下不知乎?此谋反耳!”上曰:“天下属安宁,何故反乎?”留侯曰:“陛下起布衣,以此属取天下。今陛下为天子,而所封皆故交所敬爱,所诛皆平生所仇怨。今军吏计功,以天下不敷遍封;此属畏陛下不能尽封,恐又见疑平生不对及诛,故即相聚谋反耳。”上乃忧曰:“为之何如?”留侯曰:“上平生所憎、群臣所共知,谁最甚者?”上曰:“雍齿与我有故怨,数尝窘辱我;我欲杀之,为其功多,故不忍。”留侯曰:“今急先封雍齿,则群臣大家自坚矣。”因而上乃置酒,封雍齿为什方侯;而急趋丞相、御史定功行封。群臣罢酒,皆喜,曰:“雍齿尚为侯,我属无患矣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