八年壬寅,公元前一九九年冬,上东击韩王信馀寇于东垣,过柏人。贯高档壁人于厕中,欲以要上。上欲宿,心动,问曰:“县名为何?”曰:“柏人。”上曰:“柏人者,迫于人也。”遂不宿而去。十仲春,帝行自东垣至。
十一年乙巳,公元前一九六年冬,上在邯郸。陈豨将侯敞将万馀人游行,王黄将骑千馀军曲逆,张春将卒万馀人渡河攻聊城。汉将军郭蒙与齐将击,大破之。太尉周勃道太原入定代地,至马邑,不下,攻残之。赵利守东垣,帝攻拔之,更命曰真定。帝购王黄、曼丘臣以令媛,其麾下皆生致之。因而陈豨军遂败。
大赦天下。
臣光曰:世或以韩信为首建大策,与高祖起汉中,定三秦,遂分兵以北,禽魏,代替,仆赵,胁燕,东击齐而有之,南灭楚垓下,汉之以是得天下者,大略皆信之功也。观其距蒯彻之说,迎高祖于陈,岂有反心哉!良由渎职怏怏,遂陷悖逆。夫以卢绾里□旧恩,犹南面王燕,信乃以列侯奉朝请,难道高祖亦有负于信哉!臣觉得高祖用诈谋禽信于陈,言负则有之;固然,信亦有以取之也。始,汉与楚相距荥阳,信灭齐,不还报而自王;厥后汉追楚至固陵,与信期共攻楚而信不至。当是之时,高祖固有取信之心矣,顾力不能耳。及天下已定,则信复何恃哉!夫乘时以徼利者,贩子之志也;酬功而报德者,士君子之心也。信以贩子之志利其身,而以君子之心望于人,不亦难哉!是故太史公论之曰:“假令韩信学道谦让,不伐己功,不矜其能,则庶几哉!于汉家勋,能够比周、召、太公之徒,后代血食矣!不务出此,而天下已集,乃谋畔逆;夷灭宗族,不亦宜乎!”
令贾人毋得衣锦、绣、绮、縠、絺、纻、羪,操兵、乘、骑马。
将军柴武斩韩王信于参合。
秋,玄月,行自洛阳至;淮南王、梁王、赵王、楚王皆从。
夏,四月,行自洛阳至。
上还洛阳,闻淮阴侯之死,且喜且怜之,问吕后曰:“信死亦何言?”吕后曰:“信言恨不消蒯彻计。”上曰:“是齐辩士蒯彻也。”乃诏齐捕蒯彻。蒯彻至,上曰:“若教淮阴侯反乎?”对曰:“然,臣固教之。竖子不消臣之策,故令自夷于此;如用臣之计,陛下安得而夷之乎!”上怒曰:“烹之!”彻曰:“嗟乎!冤哉烹也!”上曰:“君教韩信反,何冤?”对曰:“秦失其鹿,天下共逐之,高材疾足者先得焉。跖之狗吠尧,尧非不仁,狗固吠非其主。当是时,臣唯独知韩信,非知陛下也。且天下锐精持锋欲为陛下所为者甚众,顾力不能耳,又可尽烹之邪?”上曰:“置之。”
丙午,立皇子恢为梁王。丙寅,立皇子友为淮阳王。罢东郡,颇益梁;罢颍川郡,颇益淮阳。
春,三月,行如洛阳。
九年癸卯,公元前一九八年冬,上取家人子名为长公主,以妻单于;使刘敬往结和亲约。
定陶戚姬有宠于上,生赵王快意。上以太子仁弱,谓快意类己;虽封为赵王,常留之长安。上之关东,戚姬常从,日夜啼泣,欲立其子。吕后年长,常留守,益疏。上欲废太子而立赵王,大臣争之,皆莫能得。御史大夫周昌廷争之强,上问其说。昌为人吃,又大怒,曰:“臣口不能言,然臣期期知其不成!陛下欲废太子,臣期期不奉诏!”上欣但是笑。吕后侧耳于东厢听,既罢,见昌,为跪谢,曰:“微君,太子几废!”时赵王年十岁,上忧万岁以后不全也;符玺御史赵尧请为赵王置贵强相,及吕后、太子、群臣素所敬惮者。上曰:“谁可者?”尧曰:“御史大夫昌,其人也。”上乃以昌相赵,而以尧代昌为御史大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