自帝即位以来,表里乖异,石头以南皆为荆、江所据,以西皆豫州所专,京口及江北皆刘牢之及广陵不异雅之所制,朝廷所行,惟三吴罢了。及孙恩反叛,八郡皆为恩有,畿内诸县,盗贼到处蜂起,恩党亦有暗藏在建康者,情面危惧。常虑窃发,因而表里戒严。加道子黄钺,元为领中军将军,命徐州刺史谢琰兼督吴兴、义兴军事以讨恩;刘牢之亦出兵讨恩,拜表辄行。
隆安三年己亥,公元三三九年春,正月,辛酉,大赦。
燕主宝之败也,中书令、民部尚书封懿降于魏。珪以懿为给事黄门侍郎、都坐大官。珪问懿以燕氏旧事,懿应对疏慢,亦坐废于家。
壬午,燕右将军张真、城门校尉和翰坐谋反诛。
西秦丞相南川宣公出连乞都卒。
武威王乌孤徙治乐都,以其弟西平公利鹿孤镇安夷,广武公傉檀镇西平,叔父素渥镇湟河,若留镇浇河,从弟替引镇岭南,洛回镇廉川,从叔吐若留镇浩亹;夷、夏豪杰,随才授任,内居显位,外典郡县,咸得其宜。
初,彭城刘裕,生而母死,父翘侨居京口,家贫,将弃之。同郡刘怀敬之母,裕之从母也,生怀敬未期,走往救之,断怀敬乳而乳之。及长,勇健有弘愿。仅识笔墨,以卖履为业,好樗蒲,为乡闾所贱。刘牢之击孙恩,引裕参军事,使将数十人觇贼。遇贼数千人,即迎击之,从者皆死,裕坠岸下。贼临岸欲下,裕奋长刀仰斫杀数人,乃得登岸,仍大喊逐之,贼皆走,裕所杀伤甚众。刘敬宣怪裕久不返,引兵寻之,见裕独驱数千人,咸共感喟。因进击贼,大破之,斩获千馀人。
甲午,燕大赦。
夏,四月,鲜卑叠掘河内帅户五千降于西秦。西秦王乾归以河内为叠掘都统,以宗女妻之。
南燕右卫将军慕容云斩李辨,帅将士家眷二万馀口出滑台赴德。德欲攻滑台,韩范曰:“向也魏为客,吾为仆人;今也吾为客,魏为仆人。民气危惧,不成复战,不如先据一方,自主根基,乃图进取。”张华曰:“彭城,楚之旧都,可攻而据之。”北地王钟等皆劝德攻滑台。尚书潘聪曰:“滑台四通八达之地,北有魏,南有晋,西有秦,居之何尝一日安也。彭城土旷人稀,平夷无险,且晋之旧镇,未易可取。又密迩江、淮,夏秋多水。乘舟而战者,吴之所长,我之所短也。青州沃野二千里,精兵十馀万,左有负海之饶,右有江山之固,广固城曹嶷所筑,地形阻峻,足为帝王之都。三齐英杰,思得明主以建功于世久矣。辟闾浑昔为燕臣,今宜遣辨士驰说于前,大兵继踵于后,若其不平,取之如拾芥耳。既得其地,然后闭关养锐,伺隙而动,此乃陛下之关中、河内也。”德踌躇未决。沙门竺朗素善占候,德使牙门苏抚问之,朗曰:“敬览三策,潘尚书之议,兴邦之言也。且今岁之初,彗星起奎、娄,扫虚、危;彗者,除旧布新之象,奎、娄为鲁,虚、危为齐。宜先取兖州,巡抚琅邪,至秋乃北徇齐地,此天道也。”抚又密问以年世,朗以《周易》筮之曰:“燕衰庚戌,年则一纪,世则及子。”抚还报德,德乃引师而南,兖州北鄙诸郡县皆降之。德置守宰以抚之,禁军士无得虏掠。百姓大悦,牛酒属路。
珪围中山,久未下,军食乏,问计于群臣。逞为御史中丞,对曰:“桑椹能够佐粮。飞鸮食椹而改音,墨客所称也。”珪虽用其言,听民以椹当租,然以逞为轻渎,心衔之。秦人寇襄阳,雍州刺史郗恢以书求救于魏常山王遵曰:“览兄虎步中原。”珪以恢无君臣之礼,命衮及逞为答信,必贬其主。兖、逞谓帝为贵主,珪怒曰:“命汝贬之,而谓之‘贵主’,何如‘贤兄’也!”逞之降魏也,以天下方乱,恐我复遗种,使其妻张氏与四子留冀州,逞独与季子赜诣平城,所留老婆遂奔南燕。珪并以是责逞,赐逞死。卢溥受燕爵命,侵掠魏郡县,杀魏幽州刺史封沓干。珪谓衮所举皆非其人,黜衮为尚书令史。衮乃阖门不通人事,惟手校经籍,岁馀而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