是岁,荆州大水,高山三丈,仲堪竭仓廪以赈饥民。桓玄欲乘其虚而伐之,乃出兵西上,亦声言救洛,与仲堪书曰:“佺期受国恩而弃山陵,宜共罪之。今当入沔讨除佺期,已顿兵江口。若见与无贰,可收杨广杀之;如其不尔,便当帅兵入江。”时巴陵有积谷,玄先遣兵剿袭之。梁州刺史郭铨当之官,路经夏口,玄诈称朝廷遣铨为己前锋,乃授以江夏之众,使督军诸军并进,密报兄伟令为内应。伟遑遽不知所为,自赍疏示仲堪。仲堪执伟为质,令与玄书,辞甚苦至。玄曰:仲堪为人无决,常怀成败之计,为儿子作虑,我兄必无忧也。
秃发利鹿孤大赦,改元建和。
仲堪之走也,文武无送者,惟罗企生从之。路经家门,弟遵生曰:“作如此分离,何可不一执手!”企生旋马授手,遵生有力,因牵下之,曰:“家有老母,去将何之?”企生挥泪曰:“本日之事,我必死之,汝等奉侍,不失子道。一门当中,有忠与孝,亦复何恨!”遵生抱之愈急,仲堪于路待之,见企生无脱理,策马而去。及玄至,荆州人士无不诣玄者,企生独不往,而营理仲堪家事。或谓:“如此,祸必至矣!”企生曰:“殷侯遇我以国土,为弟所制,不得随之共殄丑逆,复何脸孔就桓求生乎!”玄闻之,怒,然待企生素厚,先遣人谓曰:“若谢我,当释汝。”企生曰:“吾为殷荆州吏,荆州败,不能救,尚何谢为!”玄乃收之,复遣人问企生欲何言。企生曰:“文帝杀嵇康,嵇绍为晋忠臣。从公乞一弟以养老母!”;玄乃杀企生而赦其弟。
魏材官将军和跋袭卢溥于辽西,戊午,克之,禽溥及其子焕,送平城,车裂之。燕主盛遣广威将军孟广平救溥,不及,斩魏辽西守宰而还。
以元显录尚书事。时人谓道子为东录,元显为西录;西府车骑填凑,东第门可筹措矣。元显无良师友,所亲信者率皆佞谀之人,或觉得一时英杰,或觉得风骚名流。由是元显日趋骄侈,讽礼官立议,以己德隆望重,既录百揆,百揆皆应尽敬。因而公卿以下,见元显皆拜。时军旅数起,国用虚竭,自司徒以下,日廪七升,而元显剥削不已,富逾帝室。
刘卫辰子文陈降魏;魏主珪妻以宗女,拜大将军,赐姓宿氏。
纂叔父征东将军方镇广武,纂遣使谓方曰:“超实忠臣,义勇可嘉,但不识国度大抵,权变之宜。方赖其用,以济世难,能够此意谕之。”超上疏陈谢,纂复其爵位。
西秦王乾归迁都苑川。
佺期勒兵建牙,声云援洛,欲与仲堪共袭玄。仲堪虽外结佺期而内疑其心,苦止之;犹虎弗能禁,遣从弟遹屯于北境,以遏佺期。佺期既不能独举,又不测仲堪本意,乃解兵。
仲堪遣殷遹帅水军七千至西江口,玄使郭铨、苻宏击之,遹等败走。玄顿巴陵,食其谷;仲堪遣杨广及弟子道护等拒之,皆为玄所败。江陵震骇。城中乏食,以胡麻廪军士。玄乘胜至零口,去江陵二十里,仲堪急召杨佺期以自救。佺期曰:“江陵无食,何故待敌!可来见就,共守襄阳。”仲堪志在全军保境,不欲弃州逆走,乃绐之曰:“比来汇集,已有储矣。”佺期信之,帅步骑八千,精甲耀日,至江陵,仲堪唯以饭饷其军。佺期大怒曰:“今兹败矣!”不见仲堪,与其兄广共击玄。玄畏其锐,退兵马头。明日,佺期引兵急击郭铨,几获之。会玄兵至,佺期大败,单骑奔襄阳。仲堪出走酂城。玄遣将军冯该追佺期及广,皆获而杀之,传首建康。佺期弟思平、从弟尚保、孜敬逃入蛮中。仲堪闻佺期死,将数百人将奔长安,至冠军城,该追获之,还至柞溪,逼令他杀,并杀殷道护。仲堪奉天师道,祷请鬼神,不吝财贿,而啬于周急。好为小惠以悦人,病者自为诊脉分药,用计倚伏烦密,而短于鉴略,故至于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