泰进军瀍东,侯景等夜得救去。辛卯,泰帅轻骑追景至河上,景为陈,北据河桥,南属邙山,与泰合战。泰马中流矢惊逸,遂失所之。泰坠地,东魏兵追及之,摆布皆散,都督李穆上马,以策抶泰背骂曰:“笼东军士!尔曹主安在,而独留此?”追者不疑其朱紫,舍之而过。穆以马授泰,与之俱逸。
东魏丞相欢,以徐州刺史房谟、广平太守羊孰、广宗太守窦瑗、平原太守许惇有政绩清能,与诸刺史乘,褒称谟等以劝之。
东魏人以《正光历》浸差,命校书郎李业兴更加修改,以甲子为元,号曰《兴光历》,既成,行之。
大同五年己未,公元五三九年春,正月,乙卯,以尚书左仆射萧渊藻为中卫将军,丹杨尹何敬容为尚书令,吏部尚书张缵为仆射。缵,弘策之子也。自晋、宋以来,宰相皆以文义自逸,敬容独勤簿领,日旰不休,为时俗所嗤鄙。自徐勉、周舍既卒,当官僚者,外朝则何敬容,内省则朱异。敬容质悫无文,以纲维为己任;异文华敏洽,曲营世誉。二人行异而俱得幸于上。异善服侍人主张为恭维,用事三十年,广纳货赂,欺罔视听,远近莫不忿疾。园宅、玩好、饮膳、声色穷一时之盛。每休下,车马填门,唯王承、王稚及褚翔不往。承、稚,暕之子;翔,渊之曾孙也。
六月,壬子,东魏华山王鸷卒。
蒲月,甲戌,东魏遣兼散骑常侍郑伯猷来聘。
梁纪十四(起著雍敦牂,尽阏逢困敦,凡七年)
玄月,魏主入长安,丞相泰还屯华州。
魏自正光今后,四方多事,民避赋役,多为僧尼,至二百万人,寺有三万馀区。至是,东魏始诏“牧守、令长擅立寺者,计其功庸,以枉法论。”
东魏太师欢自晋阳将七千骑至孟津,未济,闻魏师已循,遂济河,遣别将追魏师至崤,不及而还。欢攻金墉,长孙子彦弃城走,焚城中室屋俱尽,欢毁金墉而还。
卢景裕本儒生,太师欢释之,召馆于家,使教诸子。景裕讲论精微,难者或相诋诃,大声厉色,言至不逊,而景裕神采仿佛,风调如一,安闲来去,无边可寻。性平静,历官屡有进退,无得失之色;弊衣粗食,恬然自安,整天端严,如对来宾。
蒲月,乙酉,魏行台宫延和、陕州刺史宫延庆降于东魏,东魏以河北马场为义州以处之。
丁巳,御史中丞参礼节事贺琛奏:“南、北二郊及藉田,往还并宜御辇,不复乘辂。”诏从之,祀宗庙仍乘玉辇。琛,玚之弟子也。
十仲春,魏是云宝袭洛阳,东魏洛州刺史王元轨弃城走。都督赵刚袭广州,拔之。因而自襄、广已西城镇复为魏。
秋,七月,丁亥,东魏使兼散骑常侍李象等来聘。八月,戊午,大赦。
夏,四月,庚寅,东魏高欢朝于邺;壬辰,还晋阳。
东魏大行台侯景出三鵶,将复荆州,魏丞相泰遣李弼、独孤信各将五千骑出武关,景乃还。
魏置纸笔于阳武门外以求得失。
魏兵复振,击东魏兵,大破之,东魏兵北走。京兆忠武公高敖曹,意轻泰,建旗盖以陵陈,魏人尽锐攻之,一军皆没,敖曹单骑走投河阳南城。守将北豫州刺史高永乐,欢之从祖兄子也,与敖曹有怨,闭门不受。敖曹仰呼求绳,不得,拔刀穿阖未彻而追兵至。敖曹伏桥下,追者见其从奴持金带,问敖曹地点,奴唆使之。敖曹知不免,奋头曰:“来!与汝建国公。”追者斩其首去。高欢闻之,如丧肝胆,杖高永乐二百,赠敖曹太师、大司马、太尉。泰赏杀敖曹者布绢万段,岁岁稍与之,比及周亡,犹未能足。魏又杀东魏西兖州刺史宋显等,虏甲士万五千人,赴河死者以万数。初,欢以万俟普尊老,特礼之,尝亲扶上马。其子洛免冠顿首曰:“愿出死力以报深恩。”及邙山之战,诸军北度桥,洛独勒兵不动,谓魏人曰:“万俟受洛干在此,能来可来也!”魏人畏之而去,欢名其所营地为回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