帝既喜怒不恒,不复依准科律。信赖杨素,素复任情不平,与鸿胪少卿陈延有隙,尝经蕃客馆,庭中以马屎,又众仆于毡上樗蒲,以白帝。帝大怒,主客令及樗蒲者皆杖杀之,棰陈延几死。
上以岭南夷、越数反,以汴州刺史令狐熙为桂州总管十七州诸军事,许以便宜处置,刺史以下官得承制补授。熙至部,大弘恩信,其溪洞渠帅更相谓曰:“前时总管皆以兵威相胁,今者乃以手教相谕,我辈其可违乎!”因而相帅归附。先是州县生梗,长吏多不得之官,寄政于总管府。熙悉遣之,为建城邑,开设黉舍,华、夷感化焉。俚帅宁猛力,在陈世已据南海,隋因此抚之,拜安州刺史。猛力恃险骄倨,何尝参谒。熙谕以恩信,猛力感之,诣府请谒,不敢为非。熙奏改安州为钦州。
帝晚节用法益峻,御史于元日不劾武官衣剑之不齐者,帝曰:“尔为御史,纵舍自在。”命杀之,谏议大夫毛思祖谏,又杀之。将作寺丞以课麦迟晚,武库令以署庭荒凉,摆布出使,或授牧宰马鞭、鹦鹉,帝察知,并亲临斩之。
突利本居北方,既尚主,长孙晟说其帅众南徙,居度斤旧镇,锡赉优厚。都蓝怒曰:“我,大可汗也,反不如染干!”因而朝贡遂绝,亟来抄掠边鄙。突利伺知动静,辄遣奏闻,由是边鄙每先有备。
刑部侍郎辛亶尝衣绯裻,俗云利官;上觉得厌蛊,将斩之。绰曰:“法不当死,臣不敢奉诏。”上怒甚,曰:“卿惜辛亶而不自惜也!”命引绰斩之。绰曰:“陛下宁杀臣,不成杀辛亶。”至朝堂,解衣当斩,上令人谓绰曰:“竟何如?”对曰:“法律一心,不敢惜死!”上拂袖而入,很久,乃释之。明日谢绰,劳勉之,赐物三百段。
玄月,甲申,上至自仁寿宫。
开皇十八年戊午,公元五九八年春,仲春,甲辰,上幸仁寿宫。
桂州俚帅李光仕反叛,帝遣上柱国王世积与前桂州总管周法尚讨之,法尚发岭南兵,世积发岭北兵,俱会尹州。世积所部遇瘴,不能进,顿于衡州,法尚独讨之。光仕败北,帅劲兵走保白石洞。法尚大获家口,其党有来降者,辄以老婆还之。居旬日,降者数千人。光仕众溃而走,追斩之。
高丽王元帅靺韍之众万馀寇辽西,营州总管打击韦走之。上闻而大怒,乙巳,以汉王谅、王世积并为行军元帅,将水陆三十万伐高丽,以尚书左仆射高飃为汉王长史,周罗瞭为水军总管。
何稠之自岭南还也,宁猛力请随稠入朝。稠见其疾笃,遣还钦州,与之约曰:“八玄月间,可诣京师相见。”使还,奏状,上意不怿。冬,十月,猛力病卒。上谓稠曰:“汝前不将猛力来,今竟死矣!”稠曰:“猛力与臣约,假令身故,当遣子入侍。越人道直,其子必来。”猛力临终,果戒其子长真曰:“我与大使约,不成失期,汝葬我毕,即宜登路。”长真嗣为刺史,如言入朝。上大悦曰:“何稠著信蛮夷,乃至于此!”
上柱国彭公刘昶与帝有旧,帝甚亲之;其子居士,任侠不守法度,数有罪,上以昶故,每原之。居士转娇纵,取公卿后辈雄浑者,辄将至家,以车轮括其颈而棒之,殆死能不平者,称为懦夫,释而与交。党与三百人,殴击路人,多所劫夺,至于公卿妃主,莫敢与校。或告居士谋为不轨,帝怒,斩之,公卿后辈坐居士除名者甚众。
秦王俊,幼仁恕,喜佛教,尝请为沙门,不准。及为并州总管,渐好豪侈,违越轨制,盛治宫室。俊好内,其妃崔氏,弘度之妹也,性妒,于瓜中进毒,由是得疾,征还京师。上觉得奢纵,丁亥,免俊官,以王就第。崔妃以毒王,废绝,赐死于家。左武卫将军刘升谏曰:“秦王非有它过,但费官物,营廨舍罢了,臣谓可容。”上曰:“法不成违。”杨素谏曰:“秦王之过,不该至此,愿陛下详之!”上曰:“我是五儿之父,非兆民炎父?若如公意,何不别制天子儿律!以周公之为人,尚诛管、蔡,我诚不及周公远矣,安能亏法乎!”卒不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