八月,甲辰,候骑获莫离支谍者高竹离,反接诣军门。上召见,解缚问曰:“何瘦之甚?”对曰:“窍道间行,不食数日矣。”命赐之食,谓曰:“尔为谍,宜速反命。为我寄语莫离支:欲知军中动静,可遣人径诣吾所,何必间行辛苦也!”竹离徒跣,上赐屩而遣之。
上夜召文武计事,命李世勣将步骑万五千陈于西岭;长孙无忌将精兵万一千为奇兵,自山北出于狭谷以冲厥后。上自将步骑四千,挟鼓角,偃旗号,登北山上,敕诸军闻鼓角齐出奋击。因命有司张受降幕于朝堂之侧。戊午,延寿等独见李世勣布陈,勒兵欲战。上瞥见无忌军尘起,命作鼓角,举旗号,诸军鼓噪并进,延寿等大惧,欲分兵御之,而其陈已乱。会有雷电,龙门人薛仁贵著奇服,大喊陷陈,所向无敌;高丽兵披靡,雄师乘之,高丽兵大溃,斩首二万馀级。上瞥见仁贵,召见,拜游击将军。仁贵,安都之六世孙,名礼,以字行。
上悉召诸将问计,长孙无忌对曰:“臣闻临敌将战,必先观士卒之情。臣适行经诸营,见士卒闻高丽至,皆拔刀结旆,喜形于色,此必胜之兵也。陛下未冠,身亲行陈,凡出奇制胜,皆上禀圣谋,诸将奉成算罢了。本日之事,乞陛下指踪。”上笑曰:“诸公以此见让,朕当为诸公商度。”乃与无忌等从数百骑乘高望之,观山川情势,能够伏兵及出入之所。高丽、靺韍合兵为陈,长四十里。江夏霸道宗曰:“高丽倾国以拒王师,平壤之守必弱,愿假臣精卒五千,覆其本根,则数十万之众可不战而降。”上不该,遣使绐延寿曰:“我以尔国强臣弑其主,故来问罪;至于交兵,非吾本心。入尔境,刍粟不给,故取尔数城,俟尔国修臣礼,则所失必复矣。”延寿信之,不复设备。
上之征高丽也,使右领军大将军执失思力将突厥屯夏州之北,以备薛延陀。薛延陀多弥可汗既立,以上出征未还,引兵寇河南,上遣左武候中郎将长安田仁会与思力合兵击之。思力羸形伪退,诱之深切,及夏州之境,整陈以待之。薛延陀大败,追奔六百馀里,耀威碛北而还。多弥复出兵寇夏州,己未,敕礼部尚书江夏霸道宗,发朔、并、汾、箕、岚、代、忻、蔚、云九州兵镇朔州;右卫大将军代州都督薛万彻,左骁卫大将军阿史那社尔,发胜、夏、银、绥、丹、延、鄜、坊、石、隰十州兵镇胜州;胜州都督宋君明,左武候将军薛孤吴,发灵、原、宁、盐、庆五州兵镇灵州;又令执失思力发灵、胜二州突厥兵,与道宗等呼应。薛延陀至塞下,知有备,不敢进。
贞观二十年丙午,公元六四六年春,正月,辛未,夏州都督乔师望、右领军大将军执失思力等击薛延陀,大破之,虏获二千馀人。多弥可汗轻骑遁走,部内骚然矣。
上疾未全平,欲专保养,庚午,诏军国机务并委皇太子处决。因而太子间日听政于东宫,既罢,则入侍药膳,不离摆布。上命太子暂出游观,太子辞不肯出;上乃置别院于寝殿侧,使太子居之。褚遂良请遣太子旬日一还东宫,与徒弟讲道义;从之。
己亥,以盖牟城为盖州。
高丽有对卢,大哥习事,谓延寿曰:“秦王内芟群雄,外服蛮夷,独立为帝,此命世之材,今举海内之众而来,不成敌也。为吾计者,莫若顿兵不战,旷日耐久,分遣奇兵断其运道;粮食既尽,求战不得,欲归无路,乃可胜也。”延寿不从,引军直进,去安市城四十里。上犹恐其低徊不至,命左卫大将军阿史那社尔将突厥千骑以诱之,兵始交而伪走。高丽相谓曰:“易与耳!”竞进乘之,至安市城东南八里,依山而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