臣光曰:王者之于蛮夷,叛则讨之,服则舍之。今楼兰王既服其罪,又从而诛之,后有叛者,不成得而怀矣。必觉得有罪而讨之,则宜陈师鞠旅,明致其罚。今乃遣使者诱以金币而杀之,后有奉使诸国者,复可托乎!且以大汉之强而为盗贼之谋于蛮夷,不亦可羞哉!论者或美介子觉得奇功,过矣!
安又谋诱燕王至而诛之,因废帝而立桀。或谓:“当如皇后何?”安曰:“逐麋之狗,当顾菟邪!且用皇后为尊,一旦人主张有所移,虽欲为家人亦不成得。此百世之一时也!”会盖主舍人父稻田使者燕仓知其谋,以告大司农杨敞。敞素谨,畏事,不敢言,乃移病卧,以告谏大夫杜延年;延年以闻。玄月,诏丞相部中二千石逐捕孙纵之及桀、安、弘羊、外人等,并宗族悉诛之;盖主他杀。燕王旦闻之,召相平曰:“事败,遂出兵乎?”平曰:“左将军已死,百姓皆知之,不成发也。”王忧懑,置酒与群臣、妃妾别。会天子以玺书让旦,旦以绶自绞死,后、夫人随旦他杀者二十馀人。天子加恩,赦王太子建为庶人,赐量谥曰刺王。皇后以幼年,不与谋,亦霍光外孙,故得不废。
李德裕论曰:人君之德,莫大于至明,明以照奸,则百邪不能蔽矣。汉昭帝是也。周成王有惭德矣;高祖、文、景俱不如也。成王闻管、蔡流言,遂使周公狼跋而东。汉高闻陈平去魏背楚,欲舍腹心臣。汉文惑季布使酒难近,罢归股肱郡;疑贾生擅权狼籍,复疏贤士。景帝信诛晁错兵解,遂戮三公。所谓“执猜疑之心,来谗贼之口”。使昭帝得伊、吕之佐,则成、康不敷侔矣。
夏,蒲月,丁丑,孝文庙正殿火。上及群臣皆素服,发中二千石将五校作治,六日,成。太常及庙令丞、郎、吏,皆劾大不敬;会赦,太常辧阳侯德免为庶人。
十仲春,庚戌,宜春敬侯王诉薨。
六月,赦天下。
旦遣孙纵之等前后十馀辈,多赍金宝、走马赂遗盖主、桀、弘羊等。桀等又诈使报酬燕王上书,言光出都肄郎、羽林,道上称跸,太官先置。又引“苏武使匈奴二十年不降,乃为典属国;大将军长史敞无功,为搜粟都尉;又擅调益莫府校尉。光擅权自恣,疑有非常。臣旦愿归符玺,入宿卫,察奸臣变。”候司光出假日奏之,桀欲从中下其事,弘羊当与诸大臣共执退光。书奏,帝不肯下。明旦,光闻之,止画室中不入。上问:“大将军安在?”左将军桀对曰:“以燕王告其罪,故不敢入。”有诏:“召大将军。”光入,免冠、顿首谢。上曰:“将军冠!朕知是书诈也,将军无罪。”光曰:“陛下何故知之?”上曰:“将军之广明都郎,近耳;调校尉以来,未能旬日,燕王何故得知之!且将军为非,不须校尉。”是时帝年十四,尚书、摆布皆惊。而上书者果亡,捕之甚急。桀等惧,白上:“小事不敷遂。”上不听。后桀党与有谮光者,上辄怒曰:“大将军忠臣,先帝所属以辅朕身,敢有毁者坐之!”自是桀等不敢复言。
元凤四年甲辰,公元前七七年春,正月,丁亥,帝加元服。
是岁,匈奴复遣九千骑屯受降城以备汉,北桥余吾水,令可度,以备驰驱;欲乞降亲,而恐汉不听,故不肯先言,常使摆布风汉使者。然其侵盗益希,遇汉使愈厚,欲以渐致和亲。汉亦皋牢之。
冬,辽东乌桓反。初,冒顿破东胡,东胡馀众散保乌桓及鲜卑山为二族,世役属匈奴。武帝出破匈奴左地,因徙乌桓于上谷、渔阳、右北平、辽东塞外,为汉窥伺匈奴动静。置护乌桓校尉监领之,使不得与匈奴交通。至是,部众渐强,遂反。先是,匈奴三千馀骑入五原,杀略数千人;后数万骑南旁塞猎,行攻塞外亭障,略取吏民去。是时汉边郡烽火候望夺目,匈奴为边寇者少利,希复犯塞。汉复得匈奴降者,言乌桓尝发先单于冢,匈奴怨之,方发二万骑击乌桓。霍光欲出兵邀击之,以问护军都尉赵充国,充国觉得:“乌桓间数犯塞,今匈奴击之,于汉便。又匈奴希寇盗,北边幸无事,蛮夷自相进犯而出兵要之,招寇肇事,非计也。”光更问中郎将范明友,明友言可击,因而拜明友为度辽将军,将二万骑出辽东。匈奴闻汉兵至,引去。初,光诫明友:“兵不空出;即后匈奴,遂击乌桓。”乌桓时新中匈奴兵,明友既后匈奴,因乘乌桓敝,击之,斩首六千馀级,获三王首。匈奴由是恐,不能复出兵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