初,卫太子纳鲁国史良娣,生子进,号史皇孙。皇孙纳涿郡王夫人,生子病已,号皇曾孙。皇曾孙生数月,遭巫蛊事,太子三男、一女及诸妻、妾皆遇害,独皇曾孙在,亦坐收系郡邸狱。故廷尉监鲁国丙吉受诏治巫蛊狱,吉心知太子无究竟,重哀皇曾孙无辜,择谨厚女徒谓城胡组、淮阳郭征卿,令乳养曾孙,置闲燥处。谷旦再省视。
夏,四月,癸来,帝崩于未央宫;无嗣。时武帝子独占广陵王胥,大将军光与群臣议所立,咸持广陵王。王本以行失道,先帝所不消;光内不自安。朗有上书言:“周太王废太伯立王季,文王舍伯邑考立武王,唯在所宜,虽废长立少可也。广陵王不成以承宗嗣。”言合光意。光以其书示丞相敞等,擢郎为九江太守。本日承皇后诏,遣行大鸿胪事少府胜利、宗正德、光禄大夫吉、中郎将利汉,迎昌邑王贺,乘七乘传诣长安邸。光又白皇后,徒右将军安世为车骑将军。
霍光以群臣奏事东宫,太后省政,宜知经术,白令夏侯胜用《尚书》授太后,迁胜长信少府,赐爵关内侯。
王出游,光禄大夫鲁国夏侯胜当乘舆前谏曰:“天久阴而不雨,臣下有谋上者。陛下出,欲何之?”王怒,谓胜为祅言,缚以属吏。吏白霍光,光不举法。光让安世,觉得泄语。安世实不言;乃召问胜。胜对言:“在《鸿范传》曰:‘皇之不极,厥罚常阴,时则有下人伐上者。’恶察察言,故云‘臣下有谋’。”光、安世大惊,以此益重经方士。侍中傅嘉数进谏,王亦缚嘉系狱。
王尝见明白犬,颈以下似人,冠方山冠而无尾,以问龚遂,遂曰:“此天戒,言在侧者尽冠狗也,去之则存,不去则亡矣。”后又闻人声曰:“熊!”视而见大熊,摆布莫见,以问遂,遂曰:“熊,山野之兽,而来之宫室,王独见之,此天戒大王,恐宫室将空,危亡象也。”王仰天而叹曰:“不祥何为数来!”遂叩首曰:“臣不敢隐忠,数言危亡之戒;大王不说。夫国之存亡,岂在臣言哉!愿王内自揆度。大王诵《诗》三百五篇,人事浃,霸道备。王之所行,中《诗》一篇多么也?大王位于诸侯王,行污于庶人,以存难,以亡易,宜深察之!”后又血污王坐席,王问遂;遂叫然号曰:“宫空不久,妖祥数至。血者,阴忧象也,宜畏慎自省!”王终不改节。
元平元年丁未,公元前七四年春,仲春,诏减口赋钱什三。
汉纪十六(起强圉协洽,尽昭阳赤奋若,凡七年)
巫蛊事连岁不决,武帝疾,来往长杨、五柞宫,望气者言长安狱中有天子气,因而武帝遣使者分条中都官,诏狱系者,无轻重,统统皆杀之。内谒者令郭穰夜到郡邸狱,吉闭门拒使者不纳,曰:“皇曾孙在。别人无辜死者犹不成,况亲曾孙乎!”相守至天明,不得入。穰还,以闻,因劾奏吉。武帝亦寤,曰:“天使之也。”因赦天下。郡邸狱系者,独赖吉得生。
及征书至,夜漏未尽一刻,以火发书。其日中,王发;晡时,至定陶,行百三十五里,侍从者马死相望于道。王吉奏书戒王曰:“臣闻高宗谅闇,三年不言。今大王以丧事征,宜日夜抽泣哀思罢了,慎毋有所发!大将军仁爱、勇智、忠信之德,天下莫不闻;事孝武天子二十馀年,何尝有过。先帝弃群臣,属以天下,寄幼孤焉。大将军抱持幼君襁褓当中,布政施教,海内晏然,虽周公、伊尹无以加也。今帝崩无嗣,大将军惟思能够奉宗庙者,攀附而立大王,其仁厚岂有量哉!臣愿大王事之,敬之,政事壹听之,大王垂拱南面罢了。愿留意,常觉得念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