建宁王倓,性英果,有才略,从上自马嵬北行,兵众寡弱,屡逢寇盗。倓自选勇猛,居上前后,血战以卫上。上或过祈求食,倓哀号不自胜,军中皆属目向之。上欲以倓为天下兵马元帅,使统诸将东征,李泌曰:“建宁诚元帅才;然广平,兄也。若建宁功成,岂可使广平为吴太伯乎!”上曰:“广平,冢嗣也,何必以元帅为重!”泌曰:“广平未正位东宫。今天下艰巨,众心所属,在于元帅。若建宁大功既成,陛下虽欲不觉得储副,同建功者其肯已乎!太宗、上皇,即其事也。”上乃以广平王俶为天下兵马元帅,诸将皆以属焉。倓闻之,谢泌曰:“此固倓之心也!”
上与泌出行军,军士指之,窃言曰:“衣黄者,贤人也。衣白者,隐士也。”上闻之,以告泌,曰:“艰巨之际,不敢相屈以官,且衣紫袍以绝群疑。”泌不得已,受之;服之,入谢。上笑曰:“既服此,岂可无称呼!”出怀中敕,以泌为侍谋军国、元帅府行军长史。泌固辞,上曰:“朕非敢相臣,以济艰巨耳。俟贼平,任行高志。”泌乃受之。置元帅府于禁中,俶入则泌在府,泌入俶亦如之。泌又言于上曰:“诸将畏惮天威,在陛下前敷陈军事,或不能尽所怀;万一小差,为害甚大。乞先令与臣及广平熟议,臣与广平安闲奏闻,可者行之,不成者已之。”上许之。时军旅务繁,四方奏报,自昏至晓无虚刻,上悉使送府,泌先开视,有孔殷者及烽火,重封,隔门通进,馀则待明。禁门钥契,悉委俶与泌掌之。
臣光曰:贤人以品德为丽,仁义为乐;故虽茅茨土阶,恶衣菲食,不耻其陋,唯恐奉侍之过以劳民费财。明皇恃其承平,不思后患,殚耳目之玩,穷声技之巧,自谓帝王繁华皆不我如,欲使前莫能及,后无以逾,非徒娱己,亦以夸人。岂知悍贼在旁,已有窥窬之心,卒致銮舆播越,生民涂炭。乃知人君崇华靡以示人,适足为悍贼之招也。
癸未,上皇下制,赦天下。
李庭望将蕃、汉二万馀人东袭宁陵、襄邑,夜,去雍丘城三十里置营。张巡帅短兵三千掩击,大破之,杀获太半。庭望收军夜遁。
顷之,贼步骑七千馀众屯白沙涡,巡夜攻击,大破之。还,至桃陵,遇贼救兵四百馀人,悉擒之。别离其众,妫、檀及胡兵,悉斩之;荥阳、陈留主谋兵,皆散令归业。旬白天,民去贼来归者万馀户。
丙子,上至顺化。韦见素等至自成都,奉上宝册,上不肯受,曰:“比以中原未靖,权总百官,岂敢乘危,遽为传袭!”群臣固请,上不准,置宝册于别殿,朝夕事之,如定省之礼。上以韦见素本附杨国忠,意薄之;素闻房琯名,谦虚待之,琯见上言时势,辞情慷慨,上为之改容,由是军国事多谋于琯。琯亦以天下为己任,知无不为,专决于胸臆;诸相拱手避之。
阿史那从礼说诱九姓府、六胡州诸胡数万众,聚于经略军北,将寇朔方,上命郭子仪诣天德军出兵讨之。左武锋使仆固怀恩之子玢别将兵与虏战,兵败,降之;既而复逃归,怀恩叱而斩之。将士股栗,无不一当百,遂破同罗。上虽用朔方之众,欲借兵于外夷以张军势,以豳王守礼之子承寀为敦煌王,与仆固怀恩使于回纥以请兵。又发拔汗那兵,且使转谕城郭诸国,许以厚赏,使从安西兵入援。李泌劝上:“且幸彭原,俟西北兵将至,进幸扶风以应之;于时庸调亦集,能够赡军。”上从之。戊辰,发灵武。
禄山宴其群臣于凝碧池,盛奏众乐;梨园弟子常常歔欷泣下,贼皆露刃睨之。乐工雷海清不堪悲忿,掷乐器于地,西向恸哭。禄山怒,缚于试马殿前,分割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