兴元元年甲子,公元七八四年春,正月,癸酉朔,赦天下,改元。制曰:致理兴化,必在推诚;忘己济人,不吝改过。朕嗣服丕构,君临万邦,失守宗祧,越在草泽。不念率德,诚莫追于既往;永言思咎,期有复于将来。明征其义,以示天下。
朱滔引兵入赵境,王武俊大具犒享。入魏境,田悦供承倍丰,使者迎候,相望于道。丁丑,滔至永济,遣王郅见悦,约会馆陶,同行渡河。悦见郅曰:“悦固愿从五兄南行,昨日将出军,将士勒兵不听悦出,曰:国兵新破,战守逾年,资储竭矣。今将士不免冻馁,何故全军远征!大王日自抚循,犹不能安,若舍城邑而去,朝出,暮必有变!悦之志非敢有贰也,如将士何!已令孟祐备步骑五千,从五兄供刍牧之役。”因遣其司礼侍郎裴抗等往谢滔。滔闻之,大怒曰:“田悦逆贼,曏在重围,命如丝发,使我叛君弃兄,出兵日夜赴之,幸而得存。许我贝州,我辞不取;尊我为天子,我辞不受,今乃负恩,误我远来,饰辞不出!”本日,遣马寔攻宗城、经城,杨荣国攻冠氏,皆拔之。又纵回纥掠馆陶顿幄帟、器皿、车、牛以去。悦闭城自守。壬午,滔遣裴抗等还,分兵置吏守平恩、永济。
希烈又遣其将杨峰赍赦赐陈少游及寿州刺史张建封。建封执峰徇于军,腰斩于市,少游闻之骇惧。建封具以少游与希烈交通之状闻,上悦,以建封为濠、寿、庐三州都团练使。希烈乃以其将杜少诚为淮南节度使,使将步骑万馀人先取寿州,后之江都,建封遣其将贺兰元均、邵怡守霍丘秋栅。少诚竟不能过,遂南寇蕲、黄,欲断江路,时上命包佶自督江、淮财赋,溯江诣行在。至蕲口,遇少诚犯境。曹王皋遣蕲州刺史伊慎将兵七千拒之,战于永安戍,大破之,少诚脱身走,斩首万级,包佶乃得前。后佶入朝,具奏陈少游夺财赋事。少游惧,厚敛所部以偿之。李希烈以夏口上流要地,使其骁将董侍募死士七千人袭鄂州,刺史李兼偃旗卧鼓闭门以待之。侍撤屋材以焚门,兼帅士卒出战,大破之。上以兼为鄂、岳、沔都团练使。因而希烈东畏曹王皋,西畏李兼,不敢复有窥江、淮之志矣。
辛丑,六军各置统军,秩从三品,以宠勋臣。
吐蕃尚结赞请出兵助唐收都城。庚子,遣秘书监崔汉衡使吐蕃,发其兵。
赦下,四方民气大悦。及上还长安来岁,李抱真入朝为上言:“山东宣布赦书,士卒皆感泣,臣见情面如此,知贼不敷平也!”
命兵部员外郎李充为恒冀宣慰使。
王武俊、田悦、李纳见赦令,皆去王号,上表赔罪。惟李希烈自恃兵强财产,遂谋称帝,遣人问仪于颜真卿,真卿曰:“老夫尝为礼官,所记惟诸侯朝天子礼耳!”希烈遂即天子位,国号大楚,改元武成。置百官,以其党郑贲为侍中,孙广为中书令,李缓、李元平同平章事。以汴州为在梁府,分其境内为四节度。希烈遣其将辛景臻谓颜真卿曰:“不能屈节,当自焚!”积薪灌油于其庭。真卿趋赴火,景臻遽止之。
朱滔虽缘朱泚连坐,路远必分歧谋,念其旧勋,务在弘贷,如能效顺,亦与惟新。
朱泚反易天常,盗窃名器,暴犯陵寝,所不忍言,开罪祖宗,朕不敢赦。其主谋将吏百姓等,但官军未到都城之前,去逆效顺并散归本道、本军者,并从赦例。
“诸军、诸道应赴奉天及进收都城将士,并赐名奉天定难功臣。其所加垫陌钱、税间架、竹、木、茶、漆、榷铁之类,悉宜停罢。”
术者上言:“国度厄运,宜有变动以应时数。”群臣请更加尊号一二字。上以问陆贽,贽上奏,觉得不成,其略曰:“尊号之兴,本非古制。行于安乐之日,已累谦冲,袭乎丧乱之时,尤伤事体。”又曰:“赢秦德衰,兼皇与帝,始总称之。流及后代,昏僻之君,乃有圣刘、天元之号。是知人主轻重,不在称呼。损之有谦光稽古之善,崇之获矜能纳谄之讥。”又曰:“必也俯稽法术,须有变动,与其增美称而失民气,不若黜旧号以祗天戒。”上纳其言,但改年号罢了。上又以中书所撰赦文示贽,贽上言,觉得:“动听以言,所感已浅,言又不切,人谁肯怀!今兹德音,悔过之意不得不深,引咎之辞不得不尽,洗刷疵垢,宣畅郁堙,令大家各得所欲,则何有不从者乎!应须鼎新事条,谨具别状同进。舍此以外,另有所虞。窃以知过驳诘,改过成难;言善驳诘,积德难堪。借使赦文至精,止于知过言善,犹愿圣虑更思所难。”上然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