己丑,以户部侍郎李绛为中书侍郎、同平章事。李吉甫为相,多修旧怨,上颇知之,故擢绛为相。吉甫善巴结上意,而绛梗直,数争辩于上前;上多直绛而从其言,由是二人有隙。
闰月,辛卯朔,黔州奏:辰、溆贼帅张伯靖寇播州、费州。
元和七年壬辰,公元八一二年春,正月,辛未,以京兆尹元义方为鄜坊察看使。初,义方媚事吐突承璀,李吉甫欲自托于承璀,擢义方为京兆尹。李绛恶义方为人,故出之。义方入谢,因言“李绛私其同年许季同,除京兆少尹,出臣鄜坊,专作威福,欺罔聪明。”上曰:“朕谙李绛不知是。明日,将问之。”义方惶愧而出。明日,上以诘绛曰:“人于同年固有情乎?”对曰:“同年,乃四海九州之人偶同科第,或落第然后了解,情于何有!且陛下不以臣愚,备位宰相,宰相职在量才授任,若其人果才,虽在兄弟子侄当中犹将用之,况同年乎!避嫌而弃才,是乃便身,非徇公也。”上曰:“善,朕知卿必不尔。”遂趣义方之官。
六月,癸已,司徒、同平章事杜佑以太保致仕。
庚子,以金吾大将军李惟简为凤翔节度使。陇州地与吐蕃接,旧常朝夕相伺,更入攻抄,人不得息。惟简觉得边将当谨守备,蓄财谷以待寇,不当睹小利,起事盗恩,禁不得妄入其地。益市耕牛,铸农器,以给农之不能自具者,增垦田数十万亩。属岁屡稔,公私有馀,贩者流及它方。
辛亥,惠昭太子宁薨。
夏,四月,丙辰,以库部郎中、翰林学士崔群为中书舍人,学士仍旧。上嘉群谠直,命学士“自今奏事,必取崔群连署,然掉队之。”群曰:“翰林行动皆为故事。必如是,厥后万一有阿媚之报酬之长,则下位直言无从而进矣。”固不奉诏。章三上,上乃从之。
赐振武节度使阿跌光进姓李氏。
辛亥,以左龙武大将军薛平为郑滑节度使,欲为节制魏博。上与宰相议魏博事,李吉甫请发兵讨之,李绛觉得魏博不必用兵,当自归朝廷。吉甫盛陈不成不消兵之状,上曰:“朕意亦觉得然。”绛曰:“臣窃观两河蕃镇之放肆者,皆分兵以隶诸将,不使专在一人,恐其权任太重,乘间而谋己故也。诸将势均力敌,莫能相制,欲广相保持,则众心分歧,其谋必泄;欲独起为变,则兵少力微,必将不成。加以购赏既重,刑诛又峻,是以诸将相互顾忌,莫敢先发,放肆者恃此觉得长策。然臣窃思之,若常得严明主帅能制诸将之死命者以临之,则粗能自固矣。今怀谏乳臭子,不能自听断,军府大权必有所归,诸将厚薄不均,怨怒必起,不相从命,则向日分兵之策,适足为本日祸乱之阶也。田氏不为屠肆,则悉为俘囚矣,何烦天兵哉!彼自列将起代主帅,邻道所恶,莫甚于此。彼不倚朝廷之援以自存,则立为邻道所齑粉矣。故臣觉得不必用兵,可坐待魏博之自归也。但愿陛下按兵养威,严敕诸道选练士马以须后敕。使贼中知之,不过数月,必有自效于军中者矣。至时,惟在朝廷应之敏速,中其机遇,不爱爵禄以赏其人,使两河藩镇闻之,恐其麾下效之以取朝廷之赏,必皆惊骇,争为恭敬矣。此所谓不战而屈人兵者也。”上曰:“善!”他日,吉甫复于延英盛陈用兵之利,且言刍粮金帛皆已有备。上参谋绛,绛对曰:兵不成轻动。前年讨恒州,四周出兵二十万,又发两神策兵自京师赴之,天下骚动,所费七百馀万缗,讫无胜利,为天下笑。今疮痍未复,人皆惮战,若又以敕命驱之,臣恐非直无功,或生他变。况魏博不必用兵,局势明白,愿陛下勿疑。上奋身抚案曰:朕不消兵决矣。“绛曰:陛下虽有是言,恐退朝以后,复有荧惑圣听者。”上正色厉声曰:“朕志已决,谁能惑也!”绛乃拜贺曰:此社稷之福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