卿尘在一丛金菊面前站下,风一过,点点素香落了满袖:“一花一天下,一叶一菩提,你心不静,天然看不出这花自生自长的妙趣。”
卿尘举步而行,仿佛偶然转眸看过夜天湛,随即便被带出了武台殿。夜天湛蓦地一愣,卿尘目光中有着禁止他的意味,而那转头的刹时,他清楚还自她眼中看到了一丝别样的光芒。
夜天凌冷肃的神情略缓,亲手扶她:“皇后平身。”
那内侍道:“皇上明天在武台殿议事,笞责了数名大臣,连秦国公、长定侯等都要连累上了,眼下没人能劝得住皇上,只好来请娘娘。”
长宵宫乃是掖庭冷宫,专门幽闭出错妃嫔。夜天凌话音掉队,四周大臣哄地一乱,随即化作一片死寂,无人再敢多言。
立即有两名内侍上前将秦国公架起来,群臣大惊,中间的长定侯赶紧叩首苦劝道:“陛下开恩,秦国公元老之臣,年龄已高,岂能接受得了这笞杖重责?”
卿尘步入室中,闻到这熏香的味道便一笑,转头道:“难为你想得殷勤,我枕旁有本未看完的书,让人送来,这几天你不必再来这儿。”
皇上置谏不纳,命人将对峙苦谏的御史逐出殿外。谁知这位侍御史竟手抱廊柱大声疾呼:“陛下能开天下士人之言,何故独不听臣之谏?臣本日以尸谏言,以正天听!”
“不错。”
卿尘仍旧静稳俯身:“臣妾既为皇后,则对陛下有劝谏之责,陛下即便是以要惩罚臣妾,臣妾亦无牢骚。”
卿尘昂首道:“臣妾传闻陛下欲开启穆帝寝陵,如此一来,岂不轰动穆帝灵宫?想必太后泉下有知也是不忍的。陛下仁孝,定不会令穆帝与太后难安。朝臣纵言辞狠恶了些,陛下罚也罚过了,便不要持续究查了吧。”
那女官被吓愣在那边,待她复苏过来,先前放肆的模样早不复再见,腿一软,扑通跪在了地上:“娘娘……娘娘开恩!奴婢知错!”
中间内侍皆不敢信赖这亲耳听到的旨意,面面相觑,不知所措。晏奚惊得魂飞魄散,没想到连皇后前来都无济于事,仓猝跪下求道:“陛下,娘娘令媛之躯,怎接受得了杖责……”
此时若说带下去,便是当场受责。众臣闻言惶恐,就连对峙尸谏的秦国公也是一呆。
悄悄一声环佩清响,凤榻之上皇后由侍女扶着起家。那内侍觑见皇后移步转出了屏风,轻柔的月色云裳散披在身上,乌发如瀑,衬得双眸幽深似秋水,而那声音亦比方才静冷了几分:“这是为甚么?”
湛王眉梢轻微一紧,随即扭头看向皇上,只见皇上眼中掠过一丝不易发觉的微澜。
卿尘走到低榻前,长袖轻扬,扫开榻上浮尘,坐下来细看碧瑶的神采,笑道:“早说了让你别去,碰钉子了吧?”
秋风淡,秋草长,椒房空旷,秋尘四起。
“仿佛是为了太上皇与和惠太后合葬的事,诸位大人奏本上谏,成果惹怒了皇上,就成了这般局面。”
皇后素衣飘飘,早已举步分开,那清傲的背影安闲远去,连半丝挣扎的余地都未留,是彻头彻尾的不屑一顾。
碧瑶怔住:“娘娘,你如何另有表情看这些,这是甚么处所啊?”
夜天凌对他们的话仿佛未闻,淡然道:“朕的话都没听到吗?”
除了封闭宫门的禁卫,另有四名内侍、四名宫女随吴未前来。不过一炷香的工夫,先前的宫室便被清算安妥,罗帐锦衾、裘衣暖炉一应俱全,榻前一个瑞凤呈祥金铜炉,置了清华台中常用的木兰香,袅袅烟轻,和着秋风洁净的气味,满室清宁。吴未恭声道:“娘娘看看可还缺甚么?”